妈妈的菜园子（外二首）

作者 / 向以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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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我们知道，向以鲜是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诗人，是在那个被赋予了光环的时代里走出来的。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诗人如雨后春笋的出现，却也都是带着一丝迷惘。总之，彼时，诗人的笔触是能够产生反响和触动神明的。《妈妈的菜园子》该是那个时代人都会回忆的往事，回忆从农村走出来之前的困苦，回忆那个年代人们恋旧，尤其恋故土的情节，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个穷苦却又不愿离去的“聂家岩”，有着“曾家乡”、“罗文镇”这类小目标。可最终拗不过母亲，没能实现。诗里我们感受到两种情感的交织，恋旧和贫穷，养家糊口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比任何情怀都要重要的事。所以，这块菜园子，想对家或房屋，像是肉体的归宿和思想的里程，很能突显一种敬意甚至神性的思想，引人回味。而第二首《挑水的距离》是一首典型的描写生死的诗，生命的话题是沉重的，无论以何种手法，都是不可亵渎的存在。生命的流逝，有时就如漾翻一桶水一样，诗中利用井水之长和桶水之短，巧妙地印证出了生命的“相对论”。可谓富含哲理，令人深思。《松树的火》是一首有着极强画面感，同时让人反思和回味的一首诗。在黑夜里，在火中，在香味里，黑夜和死亡也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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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菜园子

半个世纪以前，我们总是问

妈妈，为什么不搬到城里去？

所谓城里，就是比弹丸还小的曾家乡

或者略大一点的罗文镇

 

妈妈说，十八岁就到了聂家岩

这儿多好！有香樟树，有陈姨，有伯娘

有妈妈亲手糊出来的篱笆墙

还有，还有……

 

望着操场那边，妈妈呢喃着

还有那一片辛苦开垦出来的菜园子

妈妈伸出双手，透过阳光

大大小小的血泡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于是，我们继续住在聂家岩

继续读书，识字，跟着妈妈刀耕火种

问题摆在眼前，城市的灯火

仍然遥遥不可触及

 

直到半个世纪以后，直到前几天

我回鱼洞探望妈妈，从十八岁

到八十多岁啊，我才从妈妈那儿

得到答案：为了那片菜园子

 

只有在聂家岩，只有在那荒凉的乡村

才能开出一片相对自由的小天地

没有它，我们几个如狼似虎的小家伙

就得饿肚子，甚至可能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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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水的距离

挑水的路上

妈妈遇见一个孩子

饥饿使他不能够站立

妈妈汲满井水快步返回

 

盛满井水的木桶倒了

盛满苍穹的井水枯了

苍穹之下，美丽的孩子

静静地走了

 

人的生命有多长

比井水的源头还要长

人的生命有多短

比挑水的距离还要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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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树的火

　无数的小手

　从黑松林的眼睑掏出

　一堆半透明的盐和糖

 

　结晶的泪滴

　散发着比整座森林

　还要香得多的死亡气息

 

　只要闻到

　沁人心肺的香气

　再长的寒夜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