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罡 | 细节里阅读故乡（组诗）
目光，在村庄流浪
仰视树木，心生欢喜和敬仰
缀满果实的柿子树，核桃树，苹果树
将我干瘪的人生反衬成满目荒凉
唯有惭愧，反省自我
池塘边两棵普通的白杨树，对抗了
多少风雪载途的冬日，遮蔽了
多少骄阳似火的夏日，抚慰了
多少春日的干涸，秋晨的霜露
两三个人难以环抱的树身
不只是伟岸这个词语可以描述
长于我年龄的存在，目睹过
多少人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伫立村头，还能守望故乡多少时日
至少，比我多了许多
俯瞰沟壑纵横的山川
蔓延开来的野草遮盖了黄土的底色
盛夏季节的生命之美令心震颤
脚下的小径，隐藏在花草深处
晨露晶莹剔透，每一朵花楚楚动人
每一处草色清新淡雅
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曾经留下多少足迹
早出晚归的农人和牲口
慕色里匆匆而过的羊群
随意溜达的鸡鸣狗吠
艳阳里逍遥舞蹈的蜂蝶
甚至，有神灵夜色潜行的神秘气息
和着庄稼成熟的味道
充满村庄的角落
我日渐荒芜的家园，迷惑着流浪的魂灵
沉思良久，我才能确定曾经的故事
还有那些愈加模糊的场景
父母的院落我的家
似乎，阳光和往年一样炽烈
雨水和云朵也应时而来
娇柔的花瓣聚在一起
完成对一朵花的成就
燕子从檐前飞进飞出
麻雀一群群起飞降落
收割完的麦田里，豆苗
一天天分枝散叶
野草疯长，封锁路面
往来的消息依旧流畅传递
布谷鸟一声声悲切，急促
喜鹊也在枝头叽喳
长尾巴的雉鸡掠过树梢
滑向门前的沟壑
而那些熟悉的面孔，少了
亲切的呼唤，没了
望着房顶瓦楞上丛生的蕨类植物
我多想听到那熟悉的咳嗽声
那倔强的背影蹒跚在夕阳下的暮色中
麻雀飞过的地方
麻雀飞过的地方
高粱挥舞着火红的穗子照亮天空
那些渐渐变得坚硬的颗粒
回应着叽叽喳喳的鸣叫
洼地里低首感恩大地的谷子
在沉默中奉献着细密的谷粒
我曾经站在田埂上驱赶着成群的麻雀
麦茬地已经有青青麦苗
灰黑色的秸秆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那些细碎的爪印被雨水冲散
玉米地里的豆类瓜类蹭蹭攀上爬下
花朵色泽鲜艳，叶片肥厚阔大
小小的豆荚，嫩嫩的小瓜
匍匐地面，像是躺在怀抱的娃娃
一天一个样，在风里雨里壮大
麻雀飞过的地方
虫鸣声声，蛙叫阵阵
我流连的脚步陷入回忆的泥淖
不能自拔
雨后，乡村小径
泥泞的路面，连同
路边的野花野草
都是湿漉漉的模样
那些野菊花，水灵灵的
如楚楚可怜的丫头
这条被雨水冲刷过千百次的小径
那些乡亲们的脚印，一层层
被远去的流水带到哪里
远处的风景朦胧模糊
只有鸟鸣啁啾，蛙声阵阵
在此时格外清晰生动
布谷鸟的催促唤醒所有的一切
花椒红红的果实一簇一簇
艳艳的黄花菜清新明艳
空气里似乎都有淡淡的香气
这是雨水化开的么
远处有隐隐的雷声响起
脚下有一串密密麻麻迁徙的蚂蚁
我不知道这声音和它们匆忙的脚步
有何关联，它们能否听到
我只希望再一次雨来之前
他们能够找到一个安全温馨的栖居地
曾经玩泥巴耍水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