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映山红

 

三月，我坐火车路过江西时，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满山的映山红却开的正艳。一团团像燃烧的火球。岁月像浮萍一样，故乡和小山村还有在那三月里燃烧的映山红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开始在记忆里展现。

 

我出生在鄂西北一个贫困的小山村。外祖公是当时村里的大队长，母亲是外祖公唯一的女儿，外婆会缝纫，但是与外公无甚情感就像是现代婚姻中凑合过的那种，父亲是倒过门的但是是吃国家粮的，所以我们家当时在小山村又算是最好的。

 

乡下的那座农家小院背靠着山。当时我和哥哥还在乡下上小学。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因患有心脏病一直在家里休养。放学后我便和哥哥帮外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但是记忆中最深的就是三月里开得红彤彤的映山红，外婆上山采猪草的时候，便会让我哥哥一块去。我记得映山红抽掉里面的茎是可以吃的。那时候乡下的孩子是没有零食吃的，季节到的时候便到山上去采野果。那也便是童年的记忆里最快乐的事了。我们采到映山红便按外婆的吩咐抽掉花里面的茎，把头仰的高高的，再把花放到嘴里用力的嚼下去，淡淡的甜味便浸入舌尖。映山红的花很小所以每次都让人回味。即便你一次放很多朵同时在嘴里，甜汁也不会很多，那种味道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在这座城市吃遍所有的水果的味道，也难以找到这种让人回味无穷又永远不会厌的感觉。我想与众不同的是当时的环境，当时的心情还有当时的生活水平吧！

 

我们在山上吃完后，还会采集一些还没有完全开放的映山红带回家。找一个空酒瓶装满水，放少许的盐巴在里面，外婆说盐可以保鲜，映山红可以多活几天。那时乡下是没有人有闲工夫养花的。一束映山红足以把用泥土垒成的农家小院装扮的美丽和详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和哥哥在映山红的花开花落中长大。我和哥哥也将离开小山村到外面求学。母亲也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跟随在父亲的身边。乡下只剩下外公和外婆。我和哥哥也因为上学很少回到乡下，只是在过年和假期才会回到乡下，但是都已错过了映山红花开的季节。关于映山红的记忆也开始淡忘。九七年春天，外公因病在三月离去了。我从学校赶回到乡下时，满山的映山红开的正艳，但是至亲至爱的外公却永远永远的离去了，那天我和哥哥扶着母亲采了不计其数的映山红铺满了外公的坟头。

 

外公去世后，外婆说她依然习惯于乡下的生活，就没有跟随我们。但是因了外公的去世我分明看到外婆一下就憔悴了很多。我想，那虽然说是一桩凑合过的情感，但是凑合一起的几十年足以改变一切，我想外婆是想多陪陪外公吧！

 

再后来我学校毕业，来到了南方的城市。因为生存和生机，故乡的映山红便开始在我心里又一次的淡化。城市里的人养的是君子兰、百合、牡丹、玫瑰，它们高贵而又美丽，我没有看到任何一家有映山红的，也没有在任何一家花圃园艺场里有养映山红的，我固执的认为也只有在乡下才可以看到映山红。

 

在外公去世的第四个年头，六十五的外婆改嫁了。母亲把我哥哥召回到乡下，母亲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外婆的改嫁是没有理由的。我心里明白做为独生女的母亲，在世俗的眼光里很难接受外婆改嫁的现实，但是生活在90年代的我和哥哥还是替外婆做了主。

 

外婆走的前一天，我们全家人跪在外公的坟墓前。虽然是三月，但是由于生态环境的破坏，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也没有找到一朵映山红，只能尽力给外公燃烧更多的纸钱。在潜意识里，在我们隔绝的世界里，希望他能过的如意！

 

 

在那个采不到映山红的三月外婆改嫁了，我的家也从此离开了那个小山村。但是关于映山红的记忆却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无论快乐与否。那种感情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的，也不会因为岁月的流失而抚平。它将永远在我的记忆里，伴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