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朋友们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01:18 阅读(0)
散文 | 韩光:父亲和他的朋友们
韩光
家父韩学道去世已二十余年。有一天,四叔学军从乡下老家来到县城,对我娘说,有一个60多岁的老头子骑着自行车,来找我大哥(父亲排行老大)说话,当得知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我就带他到大哥坟前磕了两个头,痛哭着走了。四叔看那悲伤的样子,也没细问他是什么地方的,说可能是界首东南有个什么地方的。
我和娘一听,立时泪如泉涌。
父亲1995年去世,至今仍还有老朋友念着他,自然想到了辛苦一生的老父亲和他曾经交往的朋友来。
祖父去世早,弟兄三人中,父亲担当起除父长兄的角色。十六岁那年,同本村的韩学孟到北徐州(今商丘),跟王师傅学擀毛毡手艺。后来解放军来了,王师傅跑去了台湾,他们只好返回家乡小刘庄。长父亲两岁的韩学孟当起了基层干部,父亲利用自己所学到的擀毡的手艺,在界沟集开办工厂,由最初带的三个学员,发展到200多人的地方国营界首毛纺织厂。那段时间是父亲人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候,1960年,他到上海国棉一厂学习半年,回村时骑自行车、穿皮鞋、戴手表,很是风光。1962年国家对工厂实行关停并转,毛纺织厂的机器停止了转动,干部调走,工人下放,在“七级工,八级工,不及乡下老农一沟葱”的年代里,父亲重新回到了小刘庄。
会手艺的父亲,带领乡亲们纺织毛线,几根白色的毛线合成股,在滚水锅中经化学染料一煮,就成了大姑娘小媳妇扎头发用的红头绳子。花香蝶自来,引得十里八乡的货郎担来采购,有的一下子买了几十把,土布被单子一兜,去了更远的南乡搞起了贩卖。小刘庄及周边曹庄、荣楼、王小寨等村庄的妇女学会纺头绳子,甚至有大男劳力坐在纺车怀里,长一伸短一翅地纺起了毛线。那红红绿绿的头绳,挂满了树枝挂满了村庄。一时间,有批发有零售,还有买材料卖材料的,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刘庄,在方圆十多里被称为卖头绳子那庄,一时声名大噪。遗憾的是好景不长,机器纺织的毛线出来了,五颜六色的胶皮头绳的出现,手工纺织的红头绳无人问津。
父亲默默地承受着二次创业的失败,后来他被选为生产队的副队长、饲养员、保管员等,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多,吃饭成了头等大事。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队里分的口粮不够吃,还要打工分钱,无奈的父亲只好带着弹羊毛的土木弓,游荡在河南沈丘、项城等地,为人家做毛毡毛毯的活儿,以赚钱糊口。
常言道,猪向前拱,鸡往后挠,各有各的觅食道。一个擀毛毡的手艺人,游走在偏僻的乡间,走的地方多,交的朋友就多。
来往赶沈集(临泉县城)需渡河,他结交了亓渡口的亓培引;开始用土弓弹羊毛需要皮条,他结交了西李湾割皮条的李皮匠;附近村前曹庄的李洪福,后曹庄的曹世科,药铺庄的崔连成,王小寨的王安国,都是相见甚欢的好兄弟;在小刘庄,除他与学孟、学彬七八个把兄弟外,与他对脾气的还有饲养员五老头,西队的韩永国、韩赞国,北队的丰兆祥,前队的韩学材等,只要提及小刘庄擀毛毡的韩学道,熟知的人都夸他诚实、善良、够朋友。
父亲在界首期间,结交了沈丘杨集吴营的吴申修。八岁的我饥饿难耐,在吴营度过了刻骨铭心的48天。家里土地没有劳力耕种,申修二爹让人用牛拉着拖(tuò)车(一种在地上滑动的简易木框)拖着铧犁和粮食(捣碎的红薯片),走了25里专程来到我家帮助犁地。父母亲将吴申修的二儿子泮英认作干儿子,这家亲戚一直走了50多年。尽管慈爱的二爹二娘已经离开尘世,但我每年都要带着孩子,到二老的坟前,焚上一沓纸钱,让后人铭记艰难岁月里的如山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