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 | 界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3 17:17 阅读(0)
孙文 | 界
《界》
一棵树死了
惊动了两个省的人
有人说
真是一棵毫无立场的树
吃着我们的俸禄
却倒在那边去了
树站在分水岭上
肩上挑着一条江一条河
江在东边 河在西边
偏向谁由太阳说了算
有时它似乎不是树而更象一堵墙
让两边的人竖着耳朵
可以听见妈妈喊娃吃饭
可以看见不远处夫妻打架
但这是那边人的事
丑事
只有那些不识时务的狗子
发情后会跨省搞个婚外情
在两边来来往往的串个门
丢下一些野种
它走时是一个阴天
据说是风叫走的
倒在自己的出生地
影子也不想活了
《祖母韩氏》
一个清朝的人
踩着棉花经民国到共和
带着时间的味道
留下一串串三寸金莲
剪影 投在红尘的墙上
如打破的玻璃碎片
刺痛了三个朝代
她总盯着家里仅有的两只鸭子
鸭子在前面崴来崴去
她跟在后面崴来崴去
背影像被人用针线串起
极不稳定又费力的平衡
鸭子为了觅食
她也为了觅食
她骂两个儿子 革命党 革什么命?
什么人的命不是命?
什么派也不能当造反派
她也骂我小巫影子
总在她面前摇来晃去 头晕
她生命的最后一天
居然惊动了上面的人
正值“破四旧 立四新”
家里死了人也不能耽误农业生产
亲戚和村民半夜赶来
很革命的样子 都没有哭
那天雨真大 夜真黑
七岁的我在送葬的人群中
滚了几个滚
在泥草地里睡到了天亮
《知青老连》
稻谷场上 那时
红袖章们的高帽子,把大个子队长变成一个小男人
小将们在他身体上任意敲打
平日喜爱偷嘴的鸡正躲在远处发抖
要搞出人命啰 !这声音是知青老连
他和队长吵过架 此刻却是唯一挺身而出的人
而那些一起扛过枪的兄弟
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一扇半开的门,一盏吹灭的灯
一双靠边站的筷子
两只不能进入主流的鞋
知青老连,就这样缴下了红袖章们的拳头
队长暂时活了下来
——他是我的父亲
《偷花生》
鸡叫三遍 家中窗栏被捅开一条缝
挤进一丝比蟋蟀还小的声响
割资本主义尾巴
这是我跟二女子的暗号
两个小黑影溜出村来,躲着猫猫,潜到花生地里
一个狗子坏了我们的事
守夜人的电筒把黑夜照出个窟窿
滚回来的路上 意外碰见住村的王干部和隔壁的小寡妇也滚在草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