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墙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18:39 阅读(0)
画墙
廖黎明
前些晚上,很好的月光。
不曾见某些行为已是很久以前了,昨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全是发昏,然而需十分小心。不然,那李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昨夜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人来人往中,总有过客停息品味一番这墙上的文字与话,这墙是公众的,因而没大纷争,有感便提笔上去了,甚有不刊之论,垂头,驻足,赞叹,不管什么,熙熙攘攘好生热闹,可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目光直瞪瞪地看着,不晓得看画看字看是看我,我也只是人群中的一个,可就是因为我准备走上前去提笔,便被那目光凝结了,没有月光,确实可怕,不知道这几个人有没有看往别处,他们也不动一下,非要我对视,我怕了,这些人也很不自然到将目光扫向别处,另有企图,约定路上的人,同我作冤对,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这真教我怕,教我纳罕且伤心。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良大爷已经死了,他是画完这幅画后自杀了,这幅地狱变,不管是谁,就算平日里再怎么讨厌良秀,也会生出一股奇妙的庄严之感,切身体会到炎热地狱的无尽苦难,为了作好这墙上的画,先是将徒弟捆绑,用真蛇去刺激他,然后静静临摹那种小孩恐惧变色的极端状态,后用铁链拴住大徒弟观察苍鹰啄食血肉的悲壮画面,很多画家都说良秀尽是夸张自大,这画没人信,然而他们却不将自己的画呈现,觉得自己拙劣,不够生动,还偷偷议论着良大爷的做作虚伪,地狱变要完成了,可他需要燃烧,宫廷女子被火包围的残像,请求皇帝让他见识见识,就在前些日子,我也跑过去围观了,在一片山崖,马车熊熊燃烧,里面被囚禁了一位女子,身体被火侵蚀着,看!那不就是良秀多年未曾谋面的女儿吗?服侍着皇帝。良大爷拼命想去救,被拦了下来,他竭力喘息,怒目圆睁,跪倒在地,我本以为他将悲痛欲绝,可谁知,他突然抬起头,比划着这一场残像,心中似乎有了灵感,席地而坐,观察。女子连同马车坠落山崖,火光四溅。
地狱变完成了,完成的第二天,便悬梁吊死。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李家的狗又叫起来了。狮子的雄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那几个画师又来了,以最敏锐的目光捕捉每一笔的线条,我可不敢出门去,谁知道那天晚上瞪我的那群人,是不是他们呢?这墙足够长足够高,可偏偏他们就堵在阶梯上,不时对过往的人怒目而视,是他们!这骇人的目光,狡猾的闪躲,可那天晚上没这么多人呀!
其实这种道理,到了现在,他们早已懂得。
多年前,我承认墙角的蟋蟀是我画的,很小一只,那月色很美的晚上,我观察到了正在鸣叫的蟋蟀,它们很美,那一夜我睡得很安稳,于是画了上去。
“你画的?”他们明明知道是我画的,我画时他们还失魂一般地跑过来,还若无其事地走开。
“小屁孩,别在这捣乱”
“为什么小孩就不能画了”他们用着疑心极深的目光,面面相觑。
“不能就是不能”
我看过很多山洞或墙壁,有小动物,也有大灰狼,只是面前站的人多人少的问题。
“也许就是不能,这是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他们恶狠狠地看着我,因为我是小孩,自然也就跑走了。
太阳也不出,门也不开,日日两顿饭。
我拿起画笔,想起了我曾经的蟋蟀一夜之间就被他们抹去了,大哥曾经的青蛙也在反抗之后被擦去,就连阿爸以前画的小狗也未能幸免,徒留残缺尾巴和那破损的身躯,如今也应该长大了,可那群黑夜中的人,为何不管管自己家的狗,叫喊得令我心惊,特别是李家的狗,和他主人的眼神一样,不和它对视一番,那侵犯的眼睛就直勾勾地锁定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