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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列传·卷一百零四 部分译文

  吴山,字曰静,高安人。嘉靖十四年(1535)进士及第,初任编修。经多次提升后做了礼部左侍郎。三十五年,改任吏部职。不久取代王用宾担任礼部尚书。第二年加官为太子太保。

  吴山与严嵩是同乡。严嵩的儿子严世蕃通过大学士李本与吴山饮酒,想与吴山结为姻亲。吴山不同意,严世蕃不高兴而作罢。世宗想任用吴山为内阁大臣,严嵩暗加阻挠。府丞朱隆禧,考察后被罢官,他贡献方术,又被加封为礼部侍郎。死后向朝廷请求抚恤,吴山坚决不给。裕、景两座王府一起兴建,太子还没确定。嘉靖三十九年(1560)冬天,世宗忽然告诉礼部,陈述景王的藩仪。严嵩知道皇帝是因郭希颜的奏疏而激动,想观察一下人心,暗示吴山挽留景王。吴山称“,全国对此盼望已久”,立即详细订好礼仪规格交了上去,景王最终到达藩地。司礼监黄锦曾偷偷对吴山说“:您以后能做编氓就是幸事;景王前往藩地,不是皇帝的心意。”

  第二年二月初一,正有日蚀,微微阴暗。历官称:“看不到日蚀,就如同没有日蚀。”严嵩认为是上天对本朝廷的钟爱,催促礼部赶紧祝贺皇帝,侍郎袁炜也这么认为。吴山仰首高呼“:太阳刚刚虚亏,将欺骗谁呢?”仍然恭谦地维护正常的礼仪。世宗大为恼怒,吴山认罪。世宗称吴山维护礼制没有罪过,却指责礼科的奏章。给事中李东华等人震惊、惧怕,弹劾吴山,请求与他一起治罪。于是皇帝指责吴山故作正直,沽取名利,停止了李东华的俸禄。严嵩称这是部臣的罪过。世宗赦免了李东华等人,命令暂且记着吴山的罪过。吏科梁梦龙等人看到皇帝很恼怒吴山,又不满足于专门弹劾吴山,于是连同吏部尚书吴鹏一起弹劾。诏令吴鹏退职,吴山以官员身份休闲。当时人都惋惜吴山却为吴鹏的离去深感痛快。

  穆宗即位,召见他任命为南京礼部尚书,他坚决推辞不上任。去世后,追赠少保,谥号文端。

  陆树声,字与吉,松江华亭人。最初冒用林姓,当官后才恢复陆姓。家人世代务农。陆树声少年时躬耕田亩,闲暇就读书。嘉靖二十年(1541)会试,他考取第一名。挑选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三十一年,遭遇父亲的丧事,请求立即回乡。很久之后启用任南京司业。不久,又请求辞官。再启用为左谕德,负责南京翰林院。不久,诏令他返回京师春坊教育太子,不赴任。很久之后,又启用他为太常卿,负责南京国子监的祭酒事务。他严格学规,撰写了十二条教规以便激励诸生。朝廷召他为吏部右侍郎,他称病不上任。隆庆年间,再次启用任原来的官职,不就职。神宗即位,派人到他家中封他为礼部尚书。

  起初,陆树声屡次推辞朝廷的委任,朝廷内外都认为他的风节很高。遇上重要的职位,必定首先举荐陆树声,唯恐他不到任。张居正主持国政,以得到陆树声的辅佐为重,以后生拜见先生的礼节拜见他。陆树声严肃地接待了张居正,好像不肯接受,张居正失望而去。一天,他因公事到内阁中去,看见座位稍稍偏斜,他盯了很久而不就座,张居正赶紧替他扶正座位。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耿直。北部要增加岁币,兵部将要应允,陆树声极力争辩。年终,陈述四方的灾情,请求皇帝遵循旧章,察看奏书文牍,慎重赏赐,防止被人蒙蔽,采纳正直的劝谏,推崇节俭,总揽权柄,识别忠良邪恶。诏令全部接受。

  万历改换年号(1573),宦官对陆树声不满,屡次召他到会极门接受圣旨,并不断催促他。等他到了那里,却尽是些寻常的事。陆树声知道他们的心思,接连上奏请求退休。张居正对他的弟弟陆树德说“:朝廷将让平泉为相臣。”平泉,是陆树声的别号。陆树声听说后称“:一名史官,脱离国政二十年,难道还希求宰相之位吗?拘泥虚名有何益。”当年冬天更是执意请求回乡,于是指令他乘坐驿车回乡。辞别的时候,陈述了十件时政。话语大多很中肯,神宗答复知道了。张居正到邸舍与他告别,询问谁能替代他。他推举万士和、林火廉。当他离开京都城门,士大夫们倾城追送,他都谢绝不见。

  陆树声品行端正耿介恬雅,洒脱,一表人材,难于进用而易于退职。在官籍六十多年,却没做到十二年的官。与徐阶是同乡,与高拱同年出生。他们两人相继主持国政,他都称病不出任官职。受张居正推举,也始终没有依附他。回乡后,依然按定制供粮薪,加封他为太子少保,一再派人问候。陆树声终年九十七岁。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文定。

  瞿景淳,字师道,常熟人。八岁就能做文章。长期困于诸生之中,靠在乡里教授为生。嘉靖二十三年(1544),考取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二名,授职为编修。

  郑王厚烷因为议论事务被废黜,迁居凤阳。瞿景淳奉敕令加封郑王的儿子载培为世子,负责封国事务。世子内心惧怕,赠送给景淳大量钱财,瞿景淳推辞了。当时恭顺侯吴继爵任正使,已经收受钱财,因景淳而自感惭愧,也推辞不接受。不久对景淳说“:皇上派使者秘密侦察,如果不是您,我差点中计。”满九年考绩,升为侍读,他请求马上回乡。

  江南长期苦于倭祸,总督胡宗宪出师未捷。瞿景淳返回京城,拜见大学士严嵩。严嵩对他说“:倭寇旦夕间就能平息。胡总督的才干足以胜任,南方的人看不起他,为什么?”瞿景淳严肃地回答:“相公是遥作猜度。景淳从南方来,目睹倭患。胡君拥有十万人的部队,南方人得不到一夜的安睡。相公不想听,谁报告呢?”严嵩惊愕并感谢了他。

  瞿景淳逐渐升任侍读学士,负责翰林院事务。改任太常卿,负责南京祭酒的事务,又升为吏部右侍郎。隆庆元年(1567),召见并任命他为礼部左侍郎。负责《永乐大典》的总校工作,兼任翰林院学士,领取二品的俸禄,侍从经筵,编篆嘉靖实录。疾病发作,多次奏请赐其回乡。第二年去世。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懿。

  田一俊,字德万,大田人。隆庆二年(1568),考取会试第一名。选为庶吉士,授职为编修,晋升侍讲。万历五年(1577),吴中行攻击张居正守丧不满期强行出仕,赵用贤等人继续攻击,张居正怒不可遏。田一俊与侍讲赵志皋、修撰沈懋学等人上奏挽救,均被阻拦。于是会同王锡爵等人到张居正处,陈述大义。田一俊的话语最为尖锐,张居正心中憎恶他。不久,赵志皋等人都被放逐,田一俊事先奏请回乡,得以幸免。

  张居正去世后,他官复原职。晋升礼部左侍郎,负责翰林院。以疾病请求辞官回乡,还没动身就去世了。田一俊孤身清苦,家中没有多余的资产。皇帝追赠他为礼部尚书。

  黄凤翔,字鸣周,晋江人。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及第,授职编修。在内书堂任教习,辑录前代宦官可作告诫借鉴的事,指令他们朗诵研习。《世宗实录》撰成,晋升为修撰。

  万历五年(1577),张居正服丧未满期,强出为官,杖责诸位劝谏者。黄凤翔心中不平,诉之于朝,编纂奏章的时候,收录全部谏言奏疏。张居正两个儿子参加会试时,请他关照,黄凤翔严辞拒绝了。他本当主持南畿的考试,因为王篆想为儿子徇私,他就推辞不去。升任南京国子祭酒。回乡探望母亲,而后起用为北京国子祭酒。

  当时校刻《十三经注疏》,黄凤翔奏称“:近来陛下去掉《贞观政要》,讲诵《礼经》,很好。陛下阅读曾子论孝,称敬重父母所给的生命,就应当思虑珍惜爱护圣上的身体。阅读《学记》所言,学习之后知道不足,就应当思虑光明圣学。考察《月令》,依四季时序行政事,效法自然的刚健不息,就可以知道圣王之治当勤奋上进。探究《世子》篇中陈述保傅的教导、幼学的仪礼,就会注意到皇储应当早点进行教育。”奏疏呈入,答复知道了。

  不久,他晋升为礼部右侍郎。洮、河地区传来警报,他又大胆奏疏:“多事之秋,陛下应当放弃游赏宴乐,亲临政事,以便真正消除祸患,求得安宁。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用人、理财。宋代有大臣说:‘平常没有敢大胆劝谏的大臣,那么遇上祸乱就没有勇敢御敌的将士。’邹元标直言有气节,选官部门特意准备招用。其他因谏言遭到贬官,如潘士藻、孙如法也应考虑,但奏疏滞留宫中没有回应。结果士气一天天低落,言路一天天淤塞,平常只留恋爵位,培养交情,遇上危难则不肯捐躯为国竭尽全力。过去宋太祖想聚积二百万匹细绢,换取辽国人的首级;太宗拿出内府贮藏的供物,作为用兵养士的资财。现在户部每年供奉二十万两白银,开始并非旧有的定额,渐渐却成了经常性的供给。陛下拥有四海的财富,怎么还自己经营储蓄?试看都城的寺观,丹碧荧煌,梵刹的供奉,斋祭的供品,哪一项不耗费内府钱财?与其向阴间的鬼神求幸福,不如广泛地施恩于幸存的华夏赤子。”神宗没能采纳。

  朝廷大臣们争论立太子的事,久久没有结果,神宗指令内阁大臣们明年春天进行办理。大学士王家屏告诉了礼部,黄凤翔与尚书于慎行、左侍郎李长春将册封的仪礼呈书皇上。神宗发怒,全部剥夺了他们的俸禄,考虑再做变更。黄凤翔又上奏争辩,没有答复,便请求辞官。

  万历二十年(1592),礼部左侍郎韩世能离职,张一桂未上任就去世了,神宗再次启用黄凤翔接替此职。不久,改任吏部职,授任南京吏部尚书。以赡养亲人的名义回乡。再次官封原职时,他以年老极力推辞。后来,母亲去世,就不再出仕,死于家中。天启初年,谥号文简。

  余继登,字世用,交河人。万历五年(1577)的进士。改封庶吉士,授职为检讨。参与撰修《会典》,晋升修撰,入宫讲授经书。不久,提升为右中允,充任日讲官。当时经筵进讲长期停顿,侍臣没有办法向皇上讲忠言。余继登与同官冯琦一起呈递《通鉴》的讲义,告诫时政缺陷、失误。历任少詹事兼侍读学士,充当正史副总裁。事后晋升为詹事负责翰林院。两宫受灾,与诸位讲官援引《洪范五行传》诚挚劝谏。没有答复。晋升礼部右侍郎。

  万历二十六年(1598),他以左侍郎身份负责礼部事务。陕西、山西发生地震,南京遭雷火,西宁的钟不敲自鸣,绍兴地下涌淌血水。余继登在此年底分类上奏,顺便恳请罢除一切害民的苛刻开采之事。当时未被采纳。雷击了太庙的树,再次请求皇上亲自到京郊祭祀、祭庙,册立嫡长子,停征矿税,撤除宦官使者。神宗下优诏答复知道了。

  不久晋升为本部尚书。当时准备讨伐播州杨应龙。余继登奏请罢免四川的矿税,用来资助士兵的粮饷。并再次上奏“:近来星迹失度,水旱相继为害,白天看见太白星,上天不和顺啊。凿山开矿,裂地求砂,导致狄道地方山崩地震,地气不和顺啊。百姓穷困,再加苛求,钱财空乏,又索求珠宝,奸民像蚂蚁般聚集,太监嚣张,朝廷内外阻隔,上下没有交流,人心不和睦啊。凶暴的气息凝聚不散,结成怨毒之形,山陵河谷变迁,高低易位,这是阴气压阳气、邪气干扰正气、下级背叛上级的气象。我不能感动皇上,劝谏越多皇上越厌烦,所以苍天就用非常的变故,警戒提醒陛下,陛下又对此还能恬然不有所作为吗?”神宗仍不理会。

  余继登亲自部署部中事务,奏请册立太子并加冠完婚。多次上疏,因为恳请无效,忧郁成疾。每当谈及此事,就流泪说“:大礼不举行,我作为礼官死不瞑目。”患病三个月,接连上奏请求退休,神宗不同意。恳请停止俸禄,也不被批准。最终死于任上。追赠太子少保,谥号文恪。

  余继登朴实、正直,办事慎重、严密,很少言谈、嬉笑。遇上大事,谏议侃侃而发。居家廉洁。学士曾朝节曾到过他家,庭径长满蓬蒿。当他病重,去探视他,见他身盖粗布被,用羊皮盖着脚部。他的小儿子参加童生考试,夫人请他出面讲一句话,他最终没有答应。

  冯琦,字用韫,临朐人。幼时聪敏绝伦。十九岁,考取万历五年(1577)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编修。参与修成《会典》,晋升为侍讲,充任日讲官,任过庶子。一并加封三王的议论兴起,他投书王锡爵与他极力争辩。晋升为少詹事,负责翰林院的事务。调任礼部右侍郎,改任吏部职。处理政务勤奋敏捷,极力抑制钻营投机的人,尚书李戴很器重他。

  万历二十七年(1599)九月,太白星、太阴星同时在午时出现;又值狄道发生山崩,平地隆起大小五座山丘。冯琦草拟奏章,与尚书李戴一起劝谏:

  “近来目睹太阴星经过天宇,太白星白天出现,已非常奇异。至于山陷成谷,地隆为山,自从开天辟地,只有唐垂拱中有过此事,而现在却又见到了。暗自思虑上天的无私,只听百姓的。想禀承天意,应当顺应民心。如天下的赋税数额,比二十年前,增加四成。但百姓中富足的,却减少五成。东征西讨,人们苦于兵事。

  “自从派出了矿税使,则民间的苦痛更甚。加上水旱蝗灾,流民充塞道路,京城地区盗贼公然出现,这不是小小的变故。各位宦官使者领命出京师,随从奸诈之徒,动辄成百上千。陛下想通商,他们却专门困禁商业。陛下想爱护百姓,他们却专门残害百姓。近日有两种奇怪的奸诈事:其一,工于窥察陛下的心思,撰成奏章,假借武弁之手呈上;其二,致力盘剥平民,先有谋略,假借宦官之手施行。如鬼怪般运用机巧,锱铢之财也尽皆夺取。远近人一样叹息,贫富者均陷困境。贫穷者家中没有储蓄,只有靠小本经营。但仍然夺取他们几钱的小利,断绝他们一天的生资。至于富人,更加蒙受毒害。或者诬陷他们漏税、偷矿,或者诬陷他们贩盐、盗木。布下诡计,声势赫然吓人。等到夺取了钱财,就静寂得无事一般。小百姓吃尽苦却不敢声张,无地容身。好处被群奸得到,怨恨汇聚朝廷。因刺骨般的贫穷,怀抱伤心的痛楚,一人呼唤就容易暴动,一旦暴动就难以平息。现在依旧平安,百姓却怨恨汹汹,假若有不测之变,天下有谁来保护?口孛拜被杀,关白死去,这都是招募百姓壮丁当兵,用百姓的钱财做粮饷的结果。如果一方的穷苦百姓倡导暴乱,而且四面的民众响应,国家从哪里征兵,从哪里取得军饷?陛下不妨派遣忠实、亲信的人,采访都城内外,里巷的歌谣,让他们一一报告,那么百姓的怨忿、困苦,就可以目睹。上天心性仁爱,明确宣告责罚,真的是想要陛下猛然觉悟,消除祸乱。

  “礼部修身自省的奏章没被批复,而奸人搜括民财的奏章却又被同意施行,像采纳何其贤的胡言,命令全部解送全国滞留官银。四方的钱谷,都有定额,所谓滞留,意思大概是指经费的节余。近来征调频繁,正额尚且不够,哪来的剩余?这道命令一下达,催促紧急,必然会分割公款来充数。经费筹措无着,还是加派到民间,这种事是必定不能做的。又如仇世亨奏疏徐鼐掘坟墓的事,照理说,没有一座坟墓埋藏着万两铜钱。假使有,也应当下令抚按核实、勘探。先确定他们盗墓的罪行,而后没收墓中的藏宝。没有罪状不明,先没收资财的事。早上递入片纸,晚上传出严令,纵然抱有深重的冤屈,谁敢辩论道理?不但使这些家族破败,还将波及很多人。一旦受株连,立刻就会家破人亡。在京城尚且经过多次审议,万里之外却只根据一面之词。于是使狡猾的人,掌握了生杀大权。这种风气一兴起,谁不效法?已经下达奖励生发隐匿缗钱的命令,又开启告密的风气。我们刚想陈诉,而奸人的奏章又获得御旨。五天之内,已经搜取了天下二百万两公私金银。奸诈之中又生奸诈,事例之外又创事例。我们先前希望它们一天天减少,现在更加忧虑它们一天天地增加,不使百姓困苦,钱财竭尽,激发起大乱不会终止。希望陛下严肃思虑将来,紧急与朝廷大臣共同修漏补缺,不要让海内的赤子聚结怨忿于盛朝,千秋青史留下对圣德的讥讽。”神宗没有答复。

  不久,他转任左侍郎,受任礼部尚书。神宗将要册立东宫太子,诏令时间紧迫,执掌监司的宦官以供给经费不足为借口。冯琦道:“今天礼仪为重,不可与他们争辩。”他的弟弟户部主事冯瑗刚好运送四万两饷银出京城,冯琦立即将他追回,提供经费,事情才得以办成。

  万历三十年(1602),神宗患病,下令停止征收矿税,不久又后悔了。冯琦与同僚们联合上奏争辩,并且恳请皇帝亲自到郊庙祭祀,上殿受理朝拜,皇帝不接纳。湖广税监陈奉因为虐待百姓被撤回,陕西的黄河干涸,冯琦谏言辽东的高淮、山东的陈增、广东的李凤、陕西的梁永、云南的杨荣,肆虐的程度不低于陈奉,请求将他们一起撤回,神宗都没有答复。南京守备宦官邢隆请求另外给关防征税,冯琦不同意,就把御前牙关防税给了他。

  当时士大夫多信奉佛教,士人写作往往吸取佛教之意,而鄙弃经书的传注。前任尚书余继登奏请约束、禁止,然而习俗风尚如故。冯琦又极力陈述它的弊端,皇帝下诏戒止。

  冯琦熟习典故,学习有根底。多次陈述正直的言论,朝廷内外都希望看到他的风采,皇帝也很眷恋、倚重他。内阁缺人,神宗已经选用了朱国祚和冯琦。但是沈一贯秘密上书,称他们两人的年纪不大,不妨稍过一段时间再说,先任用年长者。于是改任沈鲤、朱赓。冯琦一向有病,因此更加沉重。十六次奏疏请求退休,皇帝不同意。死于任上,年仅四十六岁。遗下奏疏请求皇帝严肃明理之作,发下奏疏,补充空缺的官职,对下面的臣民表示诚意,收拢人心。语言很恳切诚挚。神宗对他悼念、惋惜。追赠太子少保。天启初年,谥号文敏。

  王图,字则之,耀州人。万历十一年(1583)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任右中允负责南京翰林院的事务。受召见并被任命为东宫讲官。“妖书”事件发生,沈一贯想将一些人罗织进去,王图是他教习的门生,极力规劝他。

  他渐渐升任詹事,担当日讲官,教导庶吉士,又晋升为吏部右侍郎,负责翰林院。他的哥哥王国,正巡抚保定。依附东林党和李三才的朝廷大臣,往往推崇王图兄弟。遇上孙丕扬出山负责吏部,孙玮以尚书身份总管仓场,他们都是陕西人。所有不喜欢王图的人,都被看作是秦党。而此时郭正域、刘日宁和王图均有名望。郭正域遭驱逐,刘日宁去世了,当时的舆论更加倾向王图。叶向高独掌阁权很久,王图早晚要进入内阁,对他忌恨的人更加多了。恰恰要进行京察,憎恨东林党以及李三才、王元翰的人,造谣迷惑孙丕扬,下令发放文函咨询是非,准备暗中作为钩引党徒的计谋。王图赶紧劝告孙丕扬,终止了此事。众小人大为恼恨。

  起初,王图主管庚戌年(1610)的会试。分校官汤宾尹想对韩敬徇私,与知贡举吴道南大动肝火互相辱骂。等到离开试场,吴道南准备弹劾宾尹,因为王图阻止而作罢。王绍徽,是王图同乡,也是宾尹的门生,在王图面前极力赞美宾尹,而称吴道南的同伙想倾覆汤宾尹和王图,应该好自谋划。王图严肃地回绝了他,王绍徽很不高兴地离去。当时汤宾尹已经做了国子监祭酒,他先任翰林京察,当王图注考的时候,他想先发难倾覆王图。于是与王绍徽谋划,指令御史金明时弹劾王图担任宝坻知县的儿子王淑扌卞私藏巨额钱财。并称王一向厌恶李三才,王图替他寻求和解的办法,王国怒骂了他,王图就想以纠正帝王过失的名义让王国离职。王图兄弟上奏极力辩解,憎恨他的人又伪造王淑扌卞弹劾王国的奏章,由邸抄传播。王图上奏陈述情况,皇帝替他下诏令追缴,才平息。等到考察的时候,最终评注汤宾尹不谨慎,革除他的官职,金明时也被罢黜。因此其党徒大为哗然。秦聚奎、朱一桂、郑继芳、徐兆魁、高节、王万祚、曾陈易等人,接连上奏极力攻击王图。王图也接连上奏请求离职,在京郊等待指令。皇帝多次下达温和的诏令对他安慰与挽留,他坚持卧病不起,经过多月才准许他回乡,王国也请求退休,不久去世。万历四十五年(1617),进行京察,负责的多是汤宾尹、王绍徽的党羽,以有人谏其过失的名义解除了王图的官职。

  天启三年(1623),皇帝召见他并官复原职。晋升礼部尚书,协助负责詹事府。第二年,魏忠贤的党羽刘弘先弹劾王图,于是被剥夺官籍。不久去世。崇祯初年,追赠为太子太保,谥号文肃。

  翁正春,字兆震,侯官人。万历中期,担任龙溪教谕。万历二十年(1592),考中进士第一名,授职为修撰,升任少詹事。

  万历三十八年(1610)九月,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代替吴道南负责礼部事务。十一月,出现日蚀,翁正春极力陈述朝廷的过失,皇帝没有答复。第二年秋天,万寿节,翁正春提出八点劝告:即清净君王的心绪,遵循祖制,振奋国家纲纪,信赖臣僚,珍重贤才,节俭开支,体恤百姓,重视边防。皇帝并不省悟。吉王翊銮奏请册封他的旁系儿子常源任郡王。翁正春称翊銮受封在《宗藩条例》已经确立之后,他的旁系庶子只能限于该爵位。于是授任他为镇国将军。王贵妃去世,许久不占卜葬地时宜,翁正春因此谏言。皇帝命令宦官去选择墓地,选取吉地。宦官认为麻烦费事,翁正春发怒道“:贵妃生育了太子,以后是国母,为什么让天下俭朴待她?”启奏皇帝,答复可以。代王想废黜长子鼎渭,册立次子鼎沙,朝廷议论持续了二十多年。翁正春汇集众多意见上奏,鼎渭最终被册立。琉球中山王派遣使者朝贡,翁正春称:“中山王已归附倭寇,现在的使者多是倭国人,贡物大都是倭国的器皿,断绝与其往来比较好;要不也可以令福建的地方官约略留下一些土产,不要让他们到京都朝贡。”皇帝对此表示赞同。

  万历四十年(1612),进士邹之麟分管乡试,对举人童学贤徇私,被御史马孟祯等人告发。翁正春提议废黜童学贤,贬斥邹之麟,却不涉及主考官。给事中赵兴邦、亓诗教于是弹劾翁正春徇私。翁正春请求辞官,皇帝不同意。不久,言官告发汤宾尹、韩敬在科举考场上的罪行。翁正春治韩敬不恭谨的罪名,韩敬的党羽很恼恨。亓诗教再次弹劾翁正春,翁正春上奏争辩,更加恳求辞官。皇帝虽然安慰挽留了他,他却从此不安心自己的职位。不久,改派到吏部,负责詹事府,以侍养的名义回乡。

  天启元年(1621),出任礼部尚书,协助掌管詹事府的事务。言论逆拂了魏忠贤,被皇帝下旨责备。第二年,御史赵胤昌迎合上级而弹劾他,翁正春再度上奏请求辞官回乡。皇帝因为翁正春曾担任皇祖的讲官,特意加封他为太子少保,赐与敕令乘驿车驰归。当时翁正春已经年过七十,母亲百岁,他率领子孙孝敬老母,乡里人都赞美他。不久,他去世了,崇祯初年,谥号文简。

  翁正春的风度峻肃,整天没有轻慢的话。疲倦了不东斜西靠,暑天不裸露身体,眼睛不四处张望。看见他的人无不肃然起敬。整个明朝,科目的官吏在廷对中称雄的有两人:即典史曹鼎,教谕翁正春。

  刘应秋,字士和,吉水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及第,授职为编修,晋升南京司业。

  万历十八年(1590)冬天,上书评论及首辅申时行说“:陛下召见辅佐大臣面议,询问边防的事务,申时行不能坦诚地为国家谋划,专门隐瞒弊害。敌贼大举进犯,已经劫掠了洮、岷,又直逼临、巩,覆灭我军,杀我将领,我们败绩频传,而申时行依然说‘劫掠番地’,说‘敌寇扬言要侵略了’,难道洮、河以南,都是番地吗?辅佐大臣,是天子所依托的心腹。辅佐大臣先做隐瞒,还责备众位僚属什么?所以近日的敌情,有按臣奏疏而不闻督抚报告,有督抚报告而枢密大臣不入奏。士风的高下,关系到国家的气运,我认为嘉靖到现在,士风有三次变化。第一次变化是严嵩贪吞贿赂,士风变得贪婪。第二次变化是张居正专权,士风竟尚邪恶刻薄。现在,外无贪婪之名,而贪婪的大夫、行贿的将帅大都由他们的门下产生;表面上要避免专权的嫌疑,而手中却倒握锋利的斧斤。威严福佑的权柄,暗地改变了归属;爱憎的对象,就是明确昭示的取向。想国家不糜烂,不可得救呀。”话语又触及了次辅王锡爵。当时的主事蔡时鼎、南京御史章守诚也上奏评论申时行。奏章都被留在宫中。刘应秋不久被任命为中允,充任日讲官。历任右庶子、国子监祭酒。

  万历二十六年(1598),有人撰写《忧危..议》,御史赵之翰就指责大学士张位,并涉及刘应秋。所司称刘应秋不是张位的党羽,应该留用。神宗命令将他调出京城,刘应秋称病辞官回乡。起初,御史黄卷索取珠宝商徐性善的贿赂,没有全部满足,启奏借口没收了他的财资。刘应秋责备黄卷开启了天子好利的先例。有个名叫诸龙光的男子上奏揭发李如松,被罚在大暑天戴枷。刘应秋称一狂妄之人上书,何必置他于死地?当时的大臣都闲游养性,只有刘应秋喜欢讥讽评论时事,因此遭憎恨,最终被罢黜。回乡几年后去世。崇祯年间,赠封为礼部侍郎,谥号文节。

  唐文献,字元征,华亭人。万历十四年(1586)的进士第一。授职为修撰,历任詹事。

  沈一贯借“妖书”事件倾轧尚书郭正域,行事很急切。唐文献与同僚杨道实、周如砥、陶望龄去拜会沈一贯道:“郭公如果不被赦免,人们说您实际上有意要杀死他。”沈一贯拘束不敢放纵,洒酒于地如发誓一般。唐文献说“:我们也知道您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台省官员乘机落井下石,而您不早些了结这桩案子,用什么来向天下人谢罪?”沈一贯郑重地感谢了他们。陶望龄见朱赓不予救援,也严肃地对其晓以大义,愿意弃官与郭正域一起去死。案狱稍稍得以缓解。然而唐文献等人因此失掉政府的信任。此后很久,才任礼部右侍郎,负责翰林院的事务。

  起初,唐文献出自赵用贤的门下,因为名节矜持而受赞许。同龄的给事中李沂弹劾张鲸反遭廷杖,唐文献将他扶持出宫,资助他汤药。荆州推官华钰拂逆了税监被逮捕,投入诏狱,唐文献替他周旋,得以不死。负责翰林的时候,遇上考察,执政想庇护一个人,他坚持不同意。后来他死于任上。赠封为礼部尚书,谥号文恪。

  李腾芳,字子实,湘潭人。万历二十年(1592),考中进士。改职庶吉士。好学习,享有才名。并封三王的圣旨下达,李腾芳去朝房投书大学士王锡爵。大意是说“:您想暂时秉承皇帝的旨意,巧妙地借助封王,转换为册立。然而恐怕封王经确定后,大典会更迟。日后待您离去后事情败坏了,追究您开始谋划的罪行,您用什么话来解释?这不单单是宗庙社稷的忧虑,也关系到您子孙的祸福。”王锡爵还没有读完,就客气地请他就座,问:“众人责备我,我怎么样才能自己明了?像你所说的,我接受指点。但是我的奏疏必定亲自撰写,怎么谈得上子孙的祸患呢?”李腾芳回答“:外廷正是因您的手书而秘密上报的,没理由了解详情,您仍然想借此自我解释。他日能让天子将您的手书昭于天下吗?”王锡爵茫然自失落下了眼泪,第二天就反对并封的诏书。

  多次迁官后,升任左谕德。李腾芳与昆山顾天..友好。顾天..邪僻而无德行,被世人指责,遭弹劾罢官,李腾芳也上奏辞官回乡。于是当时有顾党、李党的说法。皇帝下诏追究朝臣擅自离职之罪,将李腾芳贬为太常博士。万历三十九年(1611)的京察,又因浮躁的罪名降职为江西都司理问。稍后升任行人司正,历任太常少卿,负责司业的事务。

  光宗即位,他晋升为少詹事,负责南京翰林院。不久,任命为礼部右侍郎,教导庶吉士。御史王安舜弹劾李腾芳骤然升迁。李腾芳辞职,熹宗不允许,最终他以探视母亲的名义回乡。天启初年,官复原职协助管理詹事府,不久改任吏部左侍郎。遭父母之丧,加封为礼部尚书后回乡。魏忠贤厌恶李腾芳与杨涟同乡。御史王际逵便疏议李腾芳在京察中骤然升职的事,在父母的丧期升官,都不合乎法度。于是削夺了他的官职。

  崇祯初年,又以尚书身份协助负责詹事府。京师戒严,谋划守御,大多称皇帝的意旨。代替何如龙负责部中事务。死于任上。赠封太子太保。

  蔡毅中,字宏甫,光山人。祖父蔡凤翘,平阳同知。父亲蔡光,临洮同知。蔡毅中五岁就通晓《孝经》。父亲问“:为什么读书?”他答复“:想成为圣贤。”万历二十九年(1600),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检讨。当时矿税监虐待百姓,蔡毅中选取《祖训》、《会典》来禁戒矿税监,收集成二卷,注释后呈上。大学士沈鲤对于蔡毅中来说为乡里先贤,沈鲤与首辅沈一贯不和。而温纯任河南参政,在诸生中器重蔡毅中。至此温纯担任都御史,奏疏犯了沈一贯。沈一贯怀疑是出自蔡毅中之手,是为沈鲤争势力,心里忌恨他。于是沈一贯乘考察之便,削其官职而去。后起任麻城县丞。旋即以行人司副使身份被召见,提升为尚宝丞。又因病回乡。万历四十五年(1617),因为浮躁被削去官职。

  天启初年,大量起用前朝被废除官籍的人员,他补任长芦盐运判官。升任国子监祭酒,晋升礼部右侍郎,仍然负责祭酒的事务。杨涟弹劾魏忠贤遭熹宗严加叱责,蔡毅中率自己的部属上奏争辩:

  “学校,是天下公论产生的地方。我正向诸生们讲授‘为君难’这本书,忽然接到杨涟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合计学监师生一千多人无不拍手称快。皇上不将他的奏疏下发给九卿,却称一切朝政都要亲自裁决,视奸诈的宦官为忠良,代他们受过,全体国子监师生无不扪心忧愁叹息。我思虑三代之后,汉、隋、唐、宋的诸位君主,他们受当权宦官的祸害和处置当权宦官的办法,《通鉴》都有记载。我们朝代的诸位圣君遭受当权宦官的祸害与处置当权宦官的办法,实录中都有记载。我都不必多说。只选取至近至亲的,如武宗处置刘瑾,神宗处置冯保这两件事例,希望皇上遵循此法。刘瑾在武宗的左右,言听计从,武宗一听到大臣们的弹劾奏章,就半夜起身,抓住后杀了他。神宗登基刚十岁,冯保在左右扶持,尽心竭力。后来稍逞威作福,台省上奏弹劾,还没听到全朝廷大臣的奏疏,神宗就不动声色地让冯保去戌守南京。

  “现在魏忠贤没有冯保般的功绩,却极尽刘瑾的罪恶。二十四条罪状,没有一条不该追究。全朝的大臣们想在朝见后,跪地等待圣旨,魏忠贤却要皇上进后宫,不礼遇群臣。现在又想在皇上视学之日,群臣和太学的诸生当面叩拜陈书请求皇上,但是皇上却漫不经心。几天来,只要涉及魏忠贤的奏疏,都留在宫中没有下发,这样隐瞒遮蔽,其中的情形能猜测吗?请将杨涟的奏疏下发给九卿科道公开追究问询,即使不像刘瑾那般诛杀,却按冯保的办法惩处,则皇上恩威并举,与神宗相媲美。”

  奏疏送入宫中,魏忠贤扬手大骂。蔡毅中便一再上奏请求回乡,熹宗不同意。此后,魏忠贤唆使党羽弹劾并罢免了蔡毅中。

  蔡毅中很有孝心。四岁时父亲生病,他呼天请求代替受难。参加会试时,听到母亲去世,悲痛得呕吐了几升鲜血,整个服丧期禁绝酒肉,不进内室就寝。母亲刚患病,盛夏天想冰块,盂中的水突然冰冻。守丧时结庐而居,有紫芝、白鸟、千鸦聚集坟墓的奇观。他去世后,被追赠礼部尚书。

  公鼐,字孝与,蒙阴人。曾祖父公奎跻,是湖广副使。父亲公家臣,是翰林编修。公鼐考取万历二十九年(1600)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编修。升任左谕德,担任东宫的讲官。晋升为左庶子,称病回乡。

  光宗登基,召见并任命他为国子监祭酒。熹宗时提拔他任詹事,他上奏说:“近来听说南北的臣僚,议论先帝去世之事,迹象怪异,话语大都隐晦。担心它在里巷中讹传,成为湘山野录类的稗说,我暗暗痛心于此事。皇祖过去健在,原本没有册立爱子的心思。只因为大典很迟,因此在回头考虑册立事以后,有了同时分封三王的事。《忧危..议》以后,出现与国家根本相关连的事情。等到庞、刘的邪恶阴谋,张差的廷击案,但逆乱已到了极点。我曾经担当宫中幕僚,目睹了狂妄阴谋的酝酿,认为归向东宫的是小人,不归向东宫的是君子。全部清除清廉的朝廷大臣,暗地除去太子的羽翼。追索勾连,干扰政纪祸乱纲常。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寒心。大臣爱戴君主,保存真实不容虚伪。现在即将编纂实录,请求将光宗的事迹,另编一部。所有在一月份的明纶善政,应该大书特书;对于那些听见的不同说法及后宫委曲的奥妙之事法,也都应直笔指责、陈述,编成信史。我虽然不贤,窃思自己敢于担当此任。”奏疏呈入宫中,皇帝不同意。

  天启元年(1621),公鼐因为改元才达半年,言官就有十多人遭谴责,上奏诚恳劝谏,并且规劝讽刺辅佐大臣。违背了圣旨,遭责备。不久调任礼部右侍郎,协助掌管詹事府,担任实录副总裁。公鼐好学见闻广博,磊落有器量见识。看到魏忠贤祸乱政纲,称病回乡。

  起初,廷议起用李三才没有裁决,公鼐扬言说:“现在封封疆倚重的人,大都路途遥远没有到任。李三才一向以谋略见长,家临近京师,早上发出命令他晚上就可以赶到。”侍郎邹元标促使他极力陈述,因为言路执持而终止。后来御史叶有声论说公鼐与李三才为姻亲,徇私妄自举荐,于是被削职在家闲居。不久去世。崇祯初年,恢复官职赏赐抚恤,谥号文介。

  罗喻义,字湘中,益阳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请假回乡。

  天启初年返回朝廷,历任谕德,负责经筵讲席。天启六年(1626),提升为南京国子祭酒。诸生想替魏忠贤建造祠堂,罗喻义惩罚了倡议者,平息了此事。魏忠贤的党羽收集东林党人的籍贯,湖广有二十多人,以罗喻义为首。

  庄烈帝继位,召见并委任他为礼部右侍郎,协助负责詹事府。不久充当日讲官,教导庶吉士。

  罗喻义性情严肃冷峻,闭门读书,不轻易接见一名客人。后来目睹朝廷内外多变故,将领官吏不知兵事,便积极讲授军事知识,将研究的布阵图呈献上去。庄烈帝接纳并嘉奖了他。因为当时正有战事,但是督抚大吏没有设立军府,没有钱财资助,于是他说:“武备有七项德行,丰富财资是其中之一。正式的粮饷之外,应该另外设立军府,朝廷不必预先知道。犒劳士卒、奖赏军功、收买敌人,都从此提取给养。”又极力陈述车战的好处。庄烈帝将设军府的提案下达给所司,命令罗喻义自己制造战车。罗喻义又上奏按亩加征赋税的弊害,并认为营造战车的职责在有司,不愿意遵循诏令。庄烈帝不高兴,奏疏便没有施行。

  第二年九月讲授《尚书》,撰写了《布昭圣武讲义》。其中涉及当时的事情,有“左右侍从者用非其人”的话,大大触犯了执政者;结尾陈述了先朝祖宗阅兵的规章,京营的体制,希望做些革新。书稿呈交政府,温体仁不高兴。派正字官告诉罗喻义,命令他修改。罗喻义拜访内阁,隔着门扇讥讽温体仁。温体仁恼怒,上奏说“:过去的规矩,只有经筵的规劝,多于正讲,日讲则正课多规劝少。现在罗喻义以日讲的身份却行经筵的制度,等到命令他删改,反而遭到他的侮辱,只希望皇上明察裁决。”于是庄烈帝下达给吏部评议。罗喻义上奏辩解“:讲官在正文之外从旁论及时事,也是旧制。我辗转陈述,希望有点裨益。温体仁却将其删去,我的确担心愚忠不能传递给圣上,才导致触犯辅臣。现在正稿与草稿都在,希望皇上予以浏览。”吏部倾向温体仁,议论将罗喻义革职让他闲居,庄烈帝同意了。罗喻义在当时素负声望,被温体仁倾轧,士子们的议论中都很惋惜。临行时请求皇上恩赐,请求让他乘坐驿车,庄烈帝也答复可以。他在家居住了十年后去世。

  姚希孟,字孟长,吴县人。出生十个月就失去了父亲,母亲文氏立志养育他。年纪稍大点,与舅舅文震孟同学,同时享有名气。考中万历四十七年(1619)的进士,改任庶吉士。座主韩火广、馆师刘一火景器重他。韩、刘两人一起执政,遇上大事大都向他咨询裁定。天启初年文震孟也高中进士,进入翰林院,外甥舅舅一起主持清议,声望更高。不久,他请假回乡。天启四年(1624)冬天,返回朝廷,赵南星、高攀龙等人都已离职,党祸盛行,姚希孟郁郁不得志。第二年他因母亲去世而回乡。才出京城,给事中杨所修弹劾他是缪昌期的死党,就削夺了他的官籍。魏忠贤被惩处后,他的党羽倪文焕担心被诛杀,派人拿着厚礼贿赂他请求和解,姚希孟抓住他并报告了官府。

  崇祯元年(1628),出任左赞善。历任右庶子,担当日讲官。三年秋天,与谕德姚明恭主持顺天的乡试。有两名武生冒充别籍被录取,给事中王猷疏论此事,于是遭到谴责。姚希孟很受东林党人推崇,韩火广等人审定叛逆的案件,他参加了评议。那些人厌恶姚希孟,密谋先整治他。等到华允诚弹劾温体仁、闵洪学时,两人怀疑奏疏出自姚希孟之手,温体仁就借冒籍的事件制造矛盾,拟定旨意进行复试,罢黜两位武生,交给有关部门处理,追究考官的罪行,拟定停他半年的俸禄。温体仁意犹未尽,下令再做拟定。姚希孟当时已经升任詹事,就贬降两级为少詹事,负责南京翰林院。不久称病回乡,在家居住两年后去世。

  许士柔,字仲嘉,常熟人。天启二年(1622)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检讨。崇祯年间,历任左庶子,负责左春坊的事务。

  在此之前,魏忠贤已经编辑了《三朝要典》,因《光宗实录》的记载和《要典》相矛盾,于是称叶向高等人所编撰的不真实,应该重新撰写,恣意篡改删削与《要典》相抵触的地方。崇祯改元,烧毁了《要典》,而被篡改的《光宗实录》如故。崇祯六年(1633),少詹事文震孟奏称:“先帝实录是魏党的曲笔之作,应当改正依照原来的实录。”当时温体仁当权,与王应熊等人暗中阻挠,事情便沉寂下来。许士柔愤然地说:“如此,则《要典》也不必焚毁。”于是上奏说“:先帝的实录的总记,唯独省略了世系。皇上孕育的年份,诞生的日期,没有记载。命名的大典,养育的府邸名号,没有记载。皇上的母亲出自哪个家族,封号什么,没有记载。这些都是原实录详细记载的,而篡改的实录有意删除了。原实录的修成,在皇上进入养育府邸的日子,犹且详细慎重如此。新实录的呈奉,在皇上登基之初,怎么如此粗略草率,使本朝的皇父子、母后、兄弟等大伦,都含混不明,空缺而不做考察。它怎么称得上是信史?”奏疏皇帝,庄烈帝并未省悟。

  温体仁命令中书官将穆宗总记出示给许士柔看,许士柔详细做揭文与他争辩“:先帝的实录与列位先圣的条例不同。列位先圣在位时间长,登基后的事,编年的排比编纂,总记可以不做书写。先帝在位一个月,三位太后养育圣上都是在皇帝没有登基之前,不记录在总记,将记录在什么书中?穆庙大婚的礼仪,生育皇子,在嘉靖年间,所以总记没有记载,至于册立大典,编年没有不详细记载的。先帝在位仅一个月就辞世,熹庙的册立应该记载,皇上的册封唯独不应该记载吗?”温体仁发怒,准备弹劾他,被同僚阻止了。许士柔又上奏说“:各朝的实录,没有不记载世系的例子。我所以选择抉发篡改实录事,正是因它与各朝的既定例制不相吻合。孝端皇后是先帝的嫡亲母亲,原实录详细记载了她保护先帝的功绩,而修改的实录删去了,为什么?当时,太子差点儿不保,坤宁皇后调理保护,真是达到孝义、慈善的最高准则,父母养育的深厚恩情,史官轻易就用笔将它们抹杀了,这最不可理解。”奏疏呈上,庄烈帝答复知道了。

  温体仁更加不高兴。遇上温体仁教唆刘孔昭弹劾祭酒倪元璐,就称许士柔的族子许重熙私自撰写《五朝注略》,准备株连许士柔。许士柔赶紧将《注略》呈献上去,才得以解脱。不久,出京担任南京国子监祭酒。

  温体仁离职,张至发当权,更加谋划驱逐许士柔。在此之前,高攀龙被追赠官职,许士柔拟草稿送交内阁,没有发给高攀龙家里。旧制,追赠官职的诰令,属于诰敕中书负责。崇祯初年,对各位忠臣的褒扬、抚恤,翰林中能够行文的人有时行使了此事,而中书认为这是侵犯了官职权限。崇祯三年(1630),禁止诰令中使用骈体、华丽的语句。到此高攀龙的家人请求追赠,离许士柔草拟诰令已有几年,主事的人仍然将许士柔先前的撰文呈入。中书黄应恩告诉张至发,法令的语言违反了禁令,至发很高兴,弹劾许士柔,将他降了两级官阶调用。司业周凤翔上奏争辩说:“词林的旧制,内阁大臣份内是撰写文字,或者亲自详细审定,或者进行篡改,没有亲自纠劾的。诰书敕令用御印,每年有固定的时间,没有十年之后加盖御印呈献,并追求现在的制度的。赠封诰令专归中书负责,是崇祯三年才开始强调,没有谁追究崇祯元年的史官,将他们责骂为越俎代庖的人。”没有答复。许士柔不久补任尚宝司丞,升任少卿,直至去世。他的儿子到朝门申辩冤枉之事,于是才给士柔恢复原来官职,追赠詹事兼侍读学士。

  顾锡畴,字九畴,昆山人。十三岁的时候,以诸生身份参加南京的考试,魏国公将女儿许配给他。考取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检讨。

  天启四年(1624),魏忠贤的势力嚣张,顾锡畴与给事中董承业负责福建的考试,科举的示范文章大加讥讽。魏忠贤的党羽指责他们是东林党人,两人被一起降职。最后,被削夺官籍。

  崇祯初年,又召见他,官复原职。升任国子监祭酒。奏请恢复积分法,礼官阻挠不让施行。顾锡畴又申诉此事,并请求选择监生担任州县长官。此后,奏请订正陪祭祀者的位次,担当国子博士的进士能参与考核、录用。皇帝都同意了。探亲回乡,请求在家乡度过一生。母亲的丧期满后,起用为少詹事,晋升詹事,加封礼部左侍郎,负责部中事务。皇帝曾经召见他面商国事,询问理财用人的问题。顾锡畴告退后,陈述了用人方面的五点失误,称:“考察选官没有法度,文网太严峻,议论太多,太拘泥于资格,对人没有鼓动作用。请使先用人的地方一一清正源流。精心鉴别,依照才能任用,这是好处一。赦免小过失而不完全废弃,这是好处二。减少议论而专门责其成事之效这是好处三。选择奇异的人材而不拘泥于平常的规章,这是好处四。积极奖励而宽缓督察、责备,这是好处五。”最后极力陈述耗靡钱财的弊端,仍然归其根源在于用人。皇帝对他的奏疏称好。

  杨嗣昌奏疏请求招抚流寇,其中有“乐天者保天下”和“善战者服上刑”的话。顾锡畴争辩,称这是诸侯间交战的事情,引用不合伦理,与杨嗣昌相违逆。杨嗣昌主持政务,诸位言官都攻击他,杨嗣昌很怀疑顾锡畴。遇上驸马都尉王籨犯罪,顾锡畴准备从轻发落,杨嗣昌诬陷他,便削夺了他的官籍。崇祯十五年(1642),朝廷大臣交相举荐,皇帝召他回朝。御史曹溶、给事中黄云师又称不应该任用他。皇帝不听,任命他为南京礼部左侍郎。

  福王立位,他晋升为本部尚书。当时尊奉福恭王为恭皇帝,准备商议庙祀,顾锡畴奏请另外设立专门的庙宇。不久,请求增补建文帝的庙祀谥号、景皇帝的庙号和建文朝忠臣的赠封与谥号,皇帝都依从了他。东平伯刘泽清称“:宋高宗在南京即位,立刻在靖康二年(1126)五月确立建炎纪元,遵从民众的愿望。我请求从今年五月改为弘光纪元。”顾锡畴明确地说诏令已经颁布,不能追悔更改,才作罢。当时确定大行皇帝的庙号为思宗,忻城伯赵之龙称“思”不是美称,引经据典核证,顾锡畴也认为如此,上奏请求更改。大学士高弘图因为前面的提议是自己提出的,极力坚持,于是事情沉寂。温体仁去世,特别谥号文忠,而文震孟、罗喻义、姚希孟、吕维祺都没有获得谥号。顾锡畴称:“温体仁获得皇帝信任,行使政令最为专横而且长久,他对先帝所负的罪最大而且深重,请求将文忠谥号,或者删削或者更改,而增补文震孟等大臣的谥号,使普天下奖惩有度。”答复可以。于是增补诸臣的谥号,剥夺了温体仁的谥号。

  吏部尚书张慎言离职,顶替的人徐石麒没有到任,皇帝命令顾锡畴负责事务。当时马士英掌握国政,顾锡畴一向与他不和。给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弹劾他,于是他请求到南海去祭祀而离去。第二年春天,御史张孙振极力颂扬温体仁的功绩,请求恢复他原来的谥号。便勒令顾锡畴退休。

  南都失守,顾锡畴的乡里也被攻占。当时正遭遇父亲的丧期,他由小路赴福建。唐王命令他就任原职,他极力推辞,在温州江心寺寓居。总兵贺君尧鞭挞侮辱诸生,顾锡畴打算对他进行弹劾。贺君尧乘夜色派人杀害了他,将尸体投入江中。温州人寻找了多天,才将他入棺葬殓。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9671900034457.html

《明史》列传·卷一百零四原文

  吴山 陆树声(子彦章) 瞿景淳(子汝稷 汝说) 田一俊(沈懋学懋学从孙寿民) 黄凤翔(韩世能) 余继登 冯琦(从祖惟讷 从父子咸)王图(刘曰宁) 翁正春 刘应秋(子同升) 唐文献(杨道宾 陶望龄)李腾芳 蔡毅中 公鼐 罗喻义 姚希孟 许士柔 顾锡畴

  吴山,字曰静,高安人。嘉靖十四年进士及第,授编修。累官礼部左侍郎。三十五年,改吏部。寻代王用宾为礼部尚书。明年,加太子太保。山与严嵩乡里。嵩子世蕃介大学士李本饮山,欲与为婚姻。山不可,世蕃不悦而罢。帝欲用山内阁,嵩密阻之。府丞朱隆禧者,考察罢官,献方术,得加礼部侍郎。及卒请恤,山执不与。裕、景二邸并建,国本未定。三十九年冬,帝忽谕礼部,具景王之藩仪。嵩知帝激于郭希颜疏,欲觇人心,讽山留王。山曰:“中外望此久矣”,立具仪以奏,王竟之藩。司礼监黄锦尝窃语山曰:“公他日得为编氓幸矣;王之藩,非帝意也。”

  明年二月朔,日当食,微阴。历官言:“日食不见,即同不食。”嵩以为天眷,趣部急上贺,侍郎袁炜亦为言。山仰首曰:“日方亏,将谁欺耶?”仍救护如常仪。帝大怒,山引罪。帝谓山守礼无罪,而责礼科对状。给事中李东华等震惧,劾山,请与同罪。帝乃责山卖直沽名,停东华俸。嵩言罪在部臣。帝乃贳东华等,命姑识山罪。吏科梁梦龙等见帝怒山甚,又恶专劾山,乃并吏部尚书吴鹏劾之。诏鹏致仕,山冠带闲住。时皆惜山而深快鹏之去。穆宗即位,召为南京礼部尚书,坚辞不赴,卒,赠少保,谥文端。

  陆树声,字与吉,松江华亭人。初冒林姓,及贵乃复。家世业农。树声少力田,暇即读书。举嘉靖二十年会试第一。选庶吉士,授编修。三十一年,请急归。遭父丧,久之,起南京司业。未几,复请告去。起左谕德,掌南京翰林院。寻召还春坊,不赴。久之,起太常卿,掌南京祭酒事。严敕学规,著条教十二以励诸生。召为吏部右侍郎,引病不拜。隆庆中,再起故官,不就。神宗嗣位,即家拜礼部尚书。

  初,树声屡辞朝命,中外高其风节。遇要职,必首举树声,唯恐其不至。张居正当国,以得树声为重,用后进礼先谒之。树声相对穆然,意若不甚接者,居正失望去。一日,以公事诣政府。见席稍偏,熟视不就坐,居正趣为正席。其介介如此。北部要增岁币,兵部将许之,树声力争。岁终,陈四方灾异,请帝循旧章,省奏牍,慎赏赉,防壅蔽,纳谠言,崇俭德,揽魁柄,别忠邪。诏皆嘉纳。

  万历改元,中官不乐树声,屡宣诣会极门受旨,且频趣之。比趋至,则曹司常事耳。树声知其意,连疏乞休。居正语其弟树德曰:“朝廷行相平泉矣。”平泉者,树声别号也。树声闻之曰:“一史官,去国二十年,岂复希揆席耶?且虚拘何益。”其冬,请愈力,乃命乘传归。辞朝,陈时政十事,语多切中,报闻而已。居正就邸舍与别,问谁可代者。举万士和、林燫。比出国门,士大夫倾城追送,皆谢不见。

  树声端介恬雅,翛然物表,难进易退。通籍六十余年,居官未及一纪。与徐阶同里,高拱则同年生。两人相继柄国,皆辞疾不出。为居正所推,卒不附也。已,给廪隶如制,加太子少保,再遣存问。弟树德,自有传。子彦章,万历十七年进士。树声诫毋就馆选,随以行人终养。诏给月俸,异数也。树声年九十七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定。彦章有节概,官至南京刑部侍郎。

  瞿景淳,字师道,常熟人。八岁能属文。久困诸生间,教授里中自给。嘉靖二十三年,举会试第一,殿试第二,授编修。郑王厚烷以言事废,徙凤阳。景淳奉敕封其子载堉为世子,摄国事。世子内惧,赆重币,景淳却之。时恭顺侯吴继爵为正使,已受币,惭景淳,亦谢不纳。既而语景淳曰:“上遣使密诇状,微公,吾几中法。”满九载,迁侍读,请急归。江南久苦倭,总督胡宗宪师未捷。景淳还京,谒大学士严嵩。嵩语之曰:“倭旦夕且平。胡总督才足办,南中人短之,何也?”景淳正色曰:“相公遥度之耳。景淳自南来,目睹倭患。胡君坐拥十万师,南中人不得一安枕卧。相公不欲闻,谁为言者?”嵩愕然谢之。历侍读学士,掌院事。改太常卿,领南京祭酒事,就迁吏部右侍郎。隆庆元年,召为礼部左侍郎。用总校《永乐大典》劳,兼翰林院学士,支二品俸,侍经筵,修《嘉靖实录》。疾作,累疏乞骸骨归。逾年卒。赠礼部尚书,谥文懿。

  为编修时,典制诰。锦衣陆炳先后四妻,欲封最后者,属景淳撰词,不可。介严嵩为请,亦不应。橐金以投,卒笑谢之。

  子汝稷、汝说。汝稷字元立。好学,工属文,以阴补官。三迁刑部主事。扶沟知县抶宗人,神宗令予重比。汝稷曰:“是微服至邑庭,官自抶扶沟民耳。”谳上,竟得释。历黄州知府,徙邵武,再守辰州。永顺土司彭元锦助其弟保靖土司象坤,与酉阳冉跃龙相仇杀。汝稷驰檄元锦解兵去,三土司皆安。寻迁长芦盐运使,以太仆少卿致仕。寻卒。

  汝说字星卿。五岁而孤。构文成,辄跪荐父木主前。万历中举进士,官至湖广提学佥事。亦以刚正闻。子式耜,别有传。

  田一俊,字德万,大田人。隆庆二年会试第一。选庶吉士,授编修,进侍讲。万历五年,吴中行攻张居正夺情,赵用贤等继之,居正怒不测。一俊偕侍讲赵志皋、修撰沈懋学等疏救,格不入。乃会王锡爵等诣居正,陈大义。一俊词尤峻,居正心嗛之。未几,志皋等皆逐,一俊先请告归,获免。居正殁,起故官。屡迁礼部左侍郎,掌翰林院。辞疾归,未行卒。一俊禔身严苦,家无赢赀。赠礼部尚书。

  懋学,字君典,宣城人。父宠,字畏思。嘉靖中举乡试,授行唐知县。以民不谙织纴,置机杼教之。调获鹿,征授御史,官至广西参议。师贡安国、欧阳德,又从王畿、钱德洪游。知府罗汝芳创讲会,御史耿定向聘宠与梅守德共主其席。懋学少有才名。举万历五年进士第一,授修撰。居正子嗣修,其同年生也。疏既格不入,乃三贻书劝嗣修谏,嗣修不能用。以工部尚书李幼滋与居正善,复贻书为言。幼滋报曰:“若所言,宋人腐语,赵氏所以不竞也。张公不奔丧,与揖让征诛,并得圣贤中道,贤儒安足知之。”幼滋初讲学,盗虚名,至是缙绅不与焉。懋学遂引疾归。居数年,卒。福王时,追谥文节。

  从孙寿民,字眉生,为诸生有声。崇祯九年,行保举法,巡抚张国维以寿民应诏。甫入都,疏劾兵部尚书杨嗣昌夺情。复攻总督熊文灿,言:“嗣昌挈军旅权,付文灿兵十二万,饷二百八十余万。使贼面缚舆榇,犹应宣布皇威,而后待以不死;今乃讲盟结约,若与国然。天下有授柄于贼而能制贼者乎?”通政张绍先寝不上。寿民以书责,绍先乃请上裁,嗣昌皇恐待罪。帝以疏违式,命勿进。寿民遂隐括两疏上之,留中。少詹事黄道周叹曰:“此何等事,在朝者不言而草野言之,吾辈愧死矣。”后道周及何楷等相继抗疏,要自寿民发之。寿民名动天下。未几移疾去,讲学姑山,从游者数百人。福王时,阮大铖用事,衔寿民劾嗣昌疏有“大铖妄陈条画,鼓煽丰芑”语,必欲杀之。寿民乃变姓名避之金华山。国变乃归,不复出。

  黄凤翔,字鸣周,晋江人。隆庆二年进士及第,授编修。教习内书堂,辑前史宦官行事可为鉴戒者,令诵习之。《世宗实录》成,进修撰。万历五年,张居正夺情,杖诸谏者。凤翔不平,诵言于朝,编纂章奏,尽载诸谏疏。及居正二子会试,示意,凤翔峻却之。当主南畿试,以王篆欲私其子,复谢不往。屡迁南京国子祭酒。省母归,起补北监。时方较刻《十三经注疏》,凤翔言:“顷陛下去《贞观政要》,进讲《礼经》,甚善。陛下读曾子论孝曰敬父母遗体,则当思珍护圣躬。诵《学记》言学然后知不足,则当思缉熙圣学。察《月令》篇以四时敷政、法天行健,则可见圣治之当勤励。绎《世子》篇陈保傅之教、齿学之仪,则可见皇储之当早建豫教。”疏入,报闻。

  寻擢礼部右侍郎。洮、河告警,抗疏言:“多事之秋,陛下宜屏游宴,亲政事,以实图安攘。为今大计,惟用人、理财二端。宋臣有言:‘平居无极言敢谏之臣,则临难无敌忾致命之士。’邹元标直声劲节,铨司特拟召用。其他建言迁谪,如潘士藻、孙如法亦拟量移,而疏皆中寝。士气日摧,言路日塞。平居只怀禄养交,临难孰肯捐躯为国家尽力哉?昔宋艺祖欲积缣二百万易辽人首,太宗移内藏上供物为用兵养士之资。今户部岁进二十万,初非旧额,积成常供。陛下富有四海,奈何自营私蓄!窃见都城寺观,丹碧荧煌,梵刹之供奉,斋醮之祈禳,何一不糜内帑。与其要福于冥漠之鬼神,孰若广施于孑遗之赤子。”帝不能用。廷臣争建储,久未得命,帝谕阁臣以明春举行。大学士王家屏出语礼部,凤翔与尚书于慎行、左侍郎李长春以册立仪上。帝怒,俱夺俸,意复变。凤翔又疏争,不报,遂请告去。二十年,礼部左侍郎韩世能去,张一桂未任而卒,复起凤翔代之。寻改吏部,拜南京礼部尚书。以养亲归。再起故官,力以亲老辞。久之母卒,遂不出,卒于家。天启初,谥文简。

  世能,字存良,长洲人。凤翔同年进士。由庶吉士授编修。与修世宗、穆宗宝实《录》,充经筵日讲官。历侍读、祭酒、礼部侍郎、教习庶吉士。馆阁文字,是科为最盛。世能尝使朝鲜,赠遗一无所受。

  余继登,字世用,交河人。万历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与修《会典》成,进修撰,直讲经筵。寻进右中允,充日讲官。时讲筵久辍,侍臣无所纳忠。继登与同官冯琦共进《通鉴》讲义,傅以时政缺失。历少詹事兼侍读学士,充正史副总裁。已,擢詹事,掌翰林院。两宫灾,偕诸讲官引《洪范五行传》切谏。不报。进礼部右侍郎。二十六年,以左侍郎摄部事。陕西、山西地震,南都雷火,西宁钟自鸣,绍兴地涌血。继登于岁终类奏,因请罢一切诛求开采之害民者。时不能用。雷击太庙树,复请帝躬郊祀、庙享,册立元子,停矿税,撤中使。帝优诏报闻而已。

  旋擢本部尚书。时将讨播州杨应龙。继登请罢四川矿税,以佐兵食。复上言:“顷者星躔失度,水旱为沴,太白昼见,天不和也。凿山开矿,裂地求砂,致狄道山崩地震,地不和也。闾阎穷困,更加诛求,帑藏空虚,复责珠宝,奸民蚁聚,中使鸱张,中外壅隔,上下不交,人不和也。戾气凝而不散,怨毒结而成形,陵谷变迁,高卑易位,是为阴乘阳、邪干正、下叛上之象。臣子不能感动君父,言愈数愈厌,故天以非常之变,警悟陛下,尚可恬然不为意乎?”帝不省。继登自署部事,请元子册立冠婚。疏累上,以不得请,郁郁成疾。每言及,辄流涕曰:“大礼不举,吾礼官死不瞑目!”病满三月,连章乞休,不许。请停俸,亦不许。竟卒于官。赠太子少保,谥文恪。

  继登朴直慎密,寡言笑。当大事,言议侃侃。居家廉约。学士曾朝节尝过其里,蓬蒿满径。及病革,视之,拥粗布衾,羊毳覆足而已。幼子应诸生试,夫人请为一言,终不可。

  冯琦,字用韫,临朐人。幼颖敏绝人。年十九,举万历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预修《会典》成,进侍讲,充日讲官,历庶子。三王并封议起,移书王锡爵力争之。进少詹事,掌翰林院事。迁礼部右侍郎,改吏部。莅政勤敏,力抑营竞,尚书李戴倚重之。

  二十七年九月,太白、太阴同见于午;又狄道山崩,平地涌大小山五。琦草疏,偕尚书戴上言:

  近见太阴经天,太白昼见,已为极异。至山陷成谷,地涌成山,则自开辟以来,惟唐垂拱中有之,而今再见也。窃惟上天无私,惟民是听。欲承天意,当顺民心。比来天下赋额,视二十年以前,十增其四。而民户殷足者,则十减其五。东征西讨,萧然苦兵。自矿税使出,而民间之苦更甚。加以水旱蝗灾,流离载道,畿辅近地,盗贼公行,此非细故也。诸中使衔命而出,所随奸徒,动以千百。陛下欲通商,而彼专困商;陛下欲爱民,而彼专害民。盖近日神奸有二:其一工伺上意,具有成奏,假武弁上之;其一务剥小民,画有成谋,假中官行之。运机如鬼蜮,取财尽锱铢。远近同嗟,贫富交困。贫者家无储蓄,惟恃经营。但夺其数钱之利,已绝其一日之生。至于富民,更蒙毒害。或陷以漏税窃矿,或诬之贩盐盗木。布成诡计,声势赫然。及其得财,寂然无事。小民累足屏息,无地得容。利归群奸,怨萃朝宁。夫以刺骨之穷,抱伤心之痛,一呼则易动,一动则难安。今日犹承平,民已汹汹,脱有风尘之警,天下谁可保信者?夫哱拜诛,关白死,此皆募民丁以为兵,用民财以为饷。若一方穷民倡乱,而四面应之,于何征兵,于何取饷哉!陛下试遣忠实亲信之人,采访都城内外,闾巷歌谣,令一一闻奏,则民之怨苦,居然可睹。天心仁爱,明示咎徵,诚欲陛下翻然改悟,坐弭祸乱。乃礼部修省之章未蒙批答,而奸民搜括之奏又见允行。如纳何其贤妄说,令遍解天下无碍官银。夫四方钱谷,皆有定额,无碍云者,意盖指经费羡余。近者征调频仍,正额犹逋,何从得羡?此令一下,趣督严急,必将分公帑以充献。经费罔措,还派民间,此事之必不可者也。又如仇世亨奏徐鼐掘坟一事,以理而论,乌有一墓藏黄金巨万者?借使有之,亦当下抚按核勘。先正其盗墓之罪,而后没墓中之藏。未有罪状未明,而先没入赀财者也。片纸朝入,严命夕传,纵抱深冤,谁敢辨理?不但破此诸族,又将延祸多人。但有株连,立见败灭。辇毂之下,尚须三覆,万里之外,止据单词,遂令狡猾之流,操生杀之柄。此风一倡,孰不效尤?已同告缗之令,又开告密之端。臣等方欲陈诉,而奸人之奏又得旨矣。五日之内,搜取天下公私金银已二百万。奸内生奸,例外创例。臣等前犹望其日减,今更患其日增,不至民困财殚激大乱不止。伏望陛下穆然远览,亟与廷臣共图修弭,无令海内赤子,结怨熙朝,千秋青史,贻讥圣德。

  不报。

  寻转左侍郎,拜礼部尚书。帝将册立东宫,诏下期迫,中官掌司设监者以供费不给为词。琦曰:“今日礼为重,不可与争。”其弟户部主事瑗适辇饷银四万出都,琦立追还,给费,事乃克济。

  三十年,帝有疾,谕停矿税,既而悔之。琦与同列合疏争,且请躬郊庙祭享,御殿受朝,不纳。湖广税监陈奉以虐民撤还,会陕西黄河竭,琦言辽东高淮、山东陈增、广东李凤、陕西梁永、云南杨荣,肆虐不减于奉,并乞征还,皆不报。南京守备中官邢隆请别给关防征税,琦不可,乃以御前牙关防给之。

  时士大夫多崇释氏教,士子作文,每窃其绪言,鄙弃传注。前尚书余继登奏请约禁,然习尚如故。琦乃复极陈其弊,帝为下诏戒厉。

  琦明习典故,学有根柢。数陈谠论,中外想望丰采,帝亦深眷倚。内阁缺人,帝已简用朱国祚及琦。而沈一贯密揭,言二人年未及艾,盖少需之,先用老成者。乃改命沈鲤、朱赓。琦素善病,至是笃。十六疏乞休,不允。卒于官,年仅四十六。遗疏请厉明作,发章奏,补缺官,推诚接下,收拾人心。语极恳挚。帝悼惜之。赠太子少保。天启初,谥文敏。

  自琦曾祖裕以下,累世皆进士。裕,字伯顺,以戍籍生于辽东。师事贺钦,有学行。终云南副使。祖惟重,行人。父子履,河南参政。从祖惟健,举人;惟讷,字汝言,江西左布政使,加光禄卿致仕。惟重、惟健、惟讷皆有文名,惟讷最著。

  惟健子子咸,字受甫。少孤,事母孝。母疾,不解衣者逾年。母殁,哀毁骨立。万历元年举于乡。再会试不第,遂不复赴。讲求濂、洛之学,尝曰:“为学须刚与恒。不刚则隳,不恒则退。”治家宗《颜氏家训》。钟羽正称“子咸信道忘仕则漆雕子,循经蹈古则高子羔”云。

  王图,字则之,耀州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以右中允掌南京翰林院事。召充东宫讲官。“妖书”事起,沈一贯欲有所罗织,图其教习门生也,尽言规之。累迁詹事,充日讲官,教习庶吉士。进吏部右侍郎,掌翰林院。兄国方巡抚保定,廷臣附东林及李三才者,往往推毂图兄弟。会孙丕扬起掌吏部,孙玮以尚书督仓场,皆陕西人,诸不悦图者,目为秦党。而是时郭正域、刘曰宁及图并有相望。正域逐去,曰宁卒,时论益归图。叶向高独相久,图旦夕且入阁,忌者益众。适将京察,恶东林及李三才、王元翰者,设词惑丕扬,令发单咨是非,将阴为钩党计。图急言于丕扬,止之,群小大恨。初,图典庚戌会试。分校官汤宾尹欲私韩敬,与知贡举吴道南盛气相诟谇。比出闱,道南欲劾,以图沮而止。王绍徽者,图同郡人,宾尹门生也,极誉宾尹于图,而言道南党欲倾宾尹并及图,宜善为计。图正色却之,绍徽怫然去。时宾尹已为祭酒,其先历翰林京察,当图注考,思先发倾之。乃与绍徽计。令御史金明时劾图子宝坻知县淑抃赃私巨万。且谓国素疾李三才,图为求解,国怒詈之,图遂欲以拾遗去国。国兄弟抗章力辩,忌者复伪为淑抃劾国疏,播之邸抄。图上疏言状,帝为下诏购捕,乃已。及考察,卒注宾尹不谨,褫其官,明时亦被黜。由是其党大噪。秦聚、奎朱一桂、郑继芳、徐兆魁、高节、王万祚、曾陈易辈,连章力攻图。图亦连章求去,出郊待命。温诏屡慰留,坚卧不起,九阅月始予告归。国亦乞休去,未几卒。四十五年京察,当事者多宾尹、绍徽党,以拾遗落图职。天启三年,召起故官。进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明年,魏忠贤党刘弘先劾图,遂削籍。寻卒。崇祯初,赠太子太保,谥文肃。淑抃终户部郎中。

  刘曰宁,字幼安,南昌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进右中允,直皇长子讲幄。时册立未举,外议纷纭。曰宁旁慰曲喻,依于仁孝,光宗心识之。矿使四出,曰宁发愤上疏,陈六疑四患,极言税监李道、王朝诸不法状。疏入,留中。以母病归。起右谕德,掌南京翰林院,就迁国子祭酒。奉母归,吏进赢金数千,曰“例也”,曰宁峻却之。寻起少詹事,母丧不赴。服阕,召为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道卒。赠礼部尚书。天启初,追谥文简。

  翁正春,字兆震,侯官人。万历中,为龙溪教谕。二十年,擢进士第一,授修撰,累迁少詹事。三十八年九月,拜礼部左侍郎,代吴道南署部事。十一月,日有食之,正春极言阙失,不报。明年秋,万寿节,正春献八箴:曰清君心,遵祖制,振国纪,信臣僚,宝贤才,谨财用,恤民命,重边防。帝不省。吉王翊銮请封支子常源为郡王。正春言翊銮之封在《宗藩条例》已定之后,其支庶宜止本爵。乃授镇国将军。王贵妃薨,久不卜葬,正春以为言。命偕中官往择地,得吉。中官难以烦费,正春勃然曰:“贵妃诞育元良,他日国母也,奈何以天下俭乎?”奏上,报可。代王欲废长子鼎渭,立次子鼎莎,朝议持二十余年。正春集众议上疏,鼎渭卒得立。琉球中山王遣使入贡,正春言:“中山已入于倭,今使臣多倭人,贡物多倭器,绝之便;否亦宜诏福建抚臣量留土物,毋俾入朝。”帝是之。

  四十年,进士邹之麟分校乡试,私举子童学贤,为御史马孟祯等所发。正春议黜学贤,谪之麟,而不及主考官。给事中赵兴邦、亓诗教因劾正春徇私。正春求去,不许。顷之,言官发汤宾尹、韩敬科场事。正春坐敬不谨,敬党大恨。诗教复劾正春,正春疏辩,益求去。帝虽慰留,然自是不安其位。寻改吏部,掌詹事府,以侍养归。天启元年,起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抗论忤魏忠贤,被旨谯责。明年,御史赵胤昌希指劾之,正春再疏乞归。帝以正春尝为皇祖讲官,特加太子少保,赐敕驰传,异数也。时正春年逾七十,母百岁,率子孙奉觞上寿,乡闾艳之。未几,卒。崇祯初,谥文简。

  正春风度峻整,终日无狎语。倦不倾倚,暑不裸裎,目无流视。见者肃然。明一代,科目职官冠廷对者二人;鼐以典史,正春以教谕云。

  刘应秋,字士和,吉水人。万历十一年进士及第,授编修,迁南京司业。十八年冬,疏论首辅申时行言:“陛下召对辅臣,谘以边事,时行不能抒诚谋国,专事蒙蔽。贼大举入犯,既掠洮、岷,直迫临、巩,覆军杀将,频至丧败,而时行犹曰‘掠番’,曰‘声言入寇’,岂洮、河以内,尽皆番地乎?辅臣者,天子所与托腹心者也。辅臣先蒙蔽,何责庶僚?故近日敌情有按臣疏而督抚不以闻者,有督抚闻而枢臣不以奏者。彼习见执政大臣喜闻捷而恶言败,故内外相蒙,恬不为怪。欺蔽之端,自辅臣始。夫士风高下,关乎气运,说者谓嘉靖至今,士风三变。一变环境严嵩之黩贿,而士化为贪。再变于张居正之专擅,而士竞于险。至于今,外逃贪黩之名,而顽夫债帅多出门下;阳避专擅之迹,而芒刃斧斤倒持手中。威福之权,潜移其向;爱憎之的,明示之趋。欲天下无靡,不可得也。”语并侵次辅王锡爵。时主事蔡时鼎、南京御史章守诚亦疏论时行。并留中。应秋寻召为中允,充日讲官。历右庶子、祭酒。

  二十六年,有撰《忧危竑议》者,御史赵之翰以指大学士张位,并及应秋。所司言应秋非位党,宜留。帝命调外,应秋遂辞疾归。初,御史黄卷索珠商徐性善赇,不尽应,上章籍没之。应秋詈卷启天子好利之端。男子诸龙光奏讦李如松,至荷枷大暑中。应秋言一妄人上书,何必置死地。时词臣率优游养望,应秋独好议评时事,以此取忌,竟被黜。归数年,卒。崇祯时,赠礼部侍郎,谥文节。

  子同升,字晋卿。师同里邹元标。崇祯十年,殿试第一。庄烈帝问年几何,对曰:“五十有一。”帝曰:“若尚如少年,勉之。”授翰林修撰。杨嗣昌夺情入阁,何楷、林兰友、黄道周言之俱获罪,同升抗疏言:“日者策试诸臣,简用嗣昌,良以中外交讧,冀得一效,拯我苍生。圣明用心,亦甚苦矣。都人籍籍,谓嗣昌縗绖在身,且入阁非金革比。臣以嗣昌必且哀痛恻怛,上告君父,辞免纶扉;乃循例再疏,遽入办事。夫人有所不忍,而后能及其所忍;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臣以嗣昌所忍,觇其所为,知嗣昌心失智短,必不能为国建功,何也?成天下之事在乎志,胜天下之任在乎气;志败气馁,而能任天下事,必无是理。伎俩已穷,苟且富贵。兼枢部以重纶扉之权,借纶扉为解枢部之渐。和议自专,票拟由己。与方一藻、高起潜辈扶同罔功,掩败为胜。岁糜金缯,养患边圉。立心如此,独不畏尧、舜在上乎?曩自陛下切责议和,而嗣昌不可以为臣。今一旦忽易墨縗,而嗣昌不可以为子。若附和党比,缄口全躯,嗣昌得罪名教,臣亦得罪名教矣。”疏入,帝大怒,谪福建按察司知事。移疾归。廷臣屡荐,将召用,而京师陷。福王立,召起故官,不赴。明年五月,南都不守,江西郡县多失。同升携家将入福建,止雩都,与杨廷麟谋兴复。唐王加同升祭酒。同升乃入赣州,偕廷麟筹兵食。取吉安、临江,加詹事兼兵部左侍郎。同升已羸疾,日与士大夫讲忠孝大节,闻者咸奋,以廷麟请,抚南、赣,十二,月卒于赣州。

  唐文献,字元徵,华亭人。万历十四年进士第一。授修撰,历詹事。

  沈一贯以“妖书”事倾尚书郭正域,持之急。文献偕其僚杨道宾、周如砥、陶望龄往见一贯曰:“郭公将不免,人谓公实有意杀之。”一贯踞跼艴,酹地若为誓者。文献曰:“亦知公无意杀之也,第台省承风下石,而公不早讫此狱,何辞以谢天下。”一贯敛容谢之。望龄见朱赓不为救,亦正色责以大义,愿弃官与正域同死。狱得稍解。然文献等以是失政府意。久之,拜礼部右侍郎,掌翰林院事。初,文献出赵用贤门,以名节相矜许。同年生给事中李沂劾张鲸被廷杖,文献掖之出,资给其汤药。荆州推官华钰忤税监逮下诏狱,文献力周旋,得无死。掌翰林日,当考察,执政欲庇一人,执不许。卒官。赠礼部尚书,谥文恪。

  杨道宾,字惟彦,晋江人。万历十四年进士第二,授编修。累迁国子祭酒,少詹事,礼部右侍郎,掌翰林院事。转左,改掌部事。尝因星变,请释逮系知县满朝荐等,又请亟举朝讲大典,皆不报。南京大水,疏陈时政,略言:“宫中夜分方寝,日旰未起,致万几怠旷。请夙兴夜寐,以图治功。时御便殿,与大臣面决大政。章疏及时批答,毋辄留中及从内降。”帝优旨报闻。皇太子辍讲已四年,道宾极谏,引唐宦官仇士良语为戒。其冬,天鼓鸣,道宾言:“天之视听在民。今民生颠踬,无所赴诉,天若代为之鸣。宜急罢矿使,更张阙政,以和民心。”帝不听。逾年卒官。赠礼部尚书,谥文恪。

  陶望龄,字周望,会稽人。父承学,南京礼部尚书。望龄少有文名。举万历十七年会试第一,殿试一甲第三,授编修,历官国子祭酒。笃嗜王守仁说,所宗者周汝登。与弟奭龄皆以讲学名。卒谥文简。

  李腾芳,字子实,湘潭人。万历二十年进士。改庶吉士。好学,负才名。三王并封旨下,腾芳为书诣朝房投大学士王锡爵略言:“公欲暂承上意,巧借封王,转作册立。然恐王封既定,大典愈迟。他日公去而事坏,罪公始谋,何辞以解?此不独宗社忧,亦公子孙祸也。”锡爵读未竟,遽牵衣命坐,曰:“诸人詈我,我何以自明?如子言,我受教。但我疏必亲书,谓子孙祸何也?”腾芳曰:“外廷正以公手书密揭,无由知其详,公乃欲藉以自解。异日能使天子出公手书示天下乎?”锡爵怃然泪下,明日遂反并封之诏。

  屡迁左谕德。腾芳与{山昆}山顾天飐善。天飐险诐无行,为世所指名,被劾去,腾芳亦投劾归。时遂有顾党、李党之目。诏论朝士擅去者罪,贬腾芳太常博士。三十九年京察,复以浮躁谪江西都司理问。稍迁行人司正,历太常少卿,掌司业事。光宗立,擢少詹事,署南京翰林院。旋拜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士。御史王安舜劾腾芳骤迁。腾芳辞位,熹宗不许,竟以省母归。天启初,以故官协理詹事府,寻改吏部左侍郎。丁内艰,加礼部尚书以归。魏忠贤恶腾芳与杨涟同乡。御史王际逵因论腾芳被察骤起,丁忧进官,皆非制。遂削夺。崇祯初,再以尚书协理詹事府。京师戒严,条画守御,多称旨,代何如宠掌部事。卒官。赠太子太保。蔡毅中,字宏甫,光山人。祖凤翘,平阳同知。父光,临洮同知。毅中五岁通《孝经》。父问:“读书何为?”对曰:“欲为圣贤耳。”万历二十九年第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时矿税虐民,毅中取《祖训》、《会典》诸书禁戒矿税者,集为二卷,注释以上。大学士沈鲤于毅中为乡先达,与首辅沈一贯不相能。而温纯参政河南,器毅中于诸生。至是为都御史,疏侵一贯。一贯疑出毅中手,为鲤地,衔之,遂用计典,镌秩去。起麻城丞。旋以行人司副召擢尚宝丞。移疾归。四十五年,以浮躁镌秩。天启初,大起废籍,补长芦盐运判官。屡迁国子祭酒,擢礼部右侍郎,仍领祭酒事。杨涟劾魏忠贤得严旨,毅中率其属抗疏言:

  学校者,天下公议所从出也。臣正与诸生讲“为君难”一书,忽接杨涟劾忠贤疏,合监师生千有余人,无不鼓掌称庆。乃皇上不下其奏于九卿,而谓一切朝政皆亲裁,以奸珰为忠,代之受过,合监师生无不扪心悉叹不已也。臣惟三代以后,汉、隋、唐、宋诸君,其受权珰之害与处权珰之法,载在《通鉴》。我朝列圣受权珰之害与处权珰之法,载在实录。臣皆不必多言。但取至近至亲如武宗之处刘瑾、神宗之处冯保二事,愿皇上遵之。瑾在武宗左右,言听计从,一闻诸臣劾奏,夜半自起,擒而杀之。神宗临御方十龄,保左右扶持,尽心竭力。既而少作威福,台省劾奏,未闻举朝公疏,神祖遂不动声色而戍保于南京。今忠贤无保之功,而极瑾之恶。二十四罪,无一不当悉究。举朝群臣欲于朝罢,跪以候旨,忠贤遂要皇上入宫,不礼群臣。今又欲于视学之日,群臣及太学诸生面叩陈请矣,而皇上漫不经意。数日以来,但有及忠贤者,留中不发,如此蒙蔽,其中宁可测哉!乞将涟疏发九卿科道从公究问,即不加刘瑾之诛,而以处冯保之法惩之,则恩威并著,与神祖媲美矣。

  疏入,忠贤戟手大訽。毅中乃再疏乞归,不许。已,嗾其党劾罢之。

  毅中有至性。四岁父病,吁天请代。公车时,闻母丧,一恸呕血数升,终丧断酒肉,不入内寝。方母病,盛夏思冰,盂水忽冻。庐居,有紫芝、白鸟、千鸦集墓之异。卒,赠礼部尚书。

  公鼐,字孝与,蒙阴人。曾祖奎跻,湖广副使。父家臣,翰林编修。鼐举万二十上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屡迁左谕德,为东宫讲官。进左庶子,引疾归。光宗立,召拜祭酒。熹宗进鼐詹事,乃上疏曰:“近闻南北臣僚,论先帝升遐一事,迹涉怪异,语多隐藏。恐因委巷之讹传,流为湘山之稗说,臣窃痛焉。皇祖在昔,原无立爱之心。只因大典迟回,于是缴还册立之后,有三王并封之事,《忧危竑议》之后,有国本攸关之事。迨庞、刘之邪谋,张差之梃击,而逆乱极矣。臣尝备员宫僚,目睹狂谋孔炽,以归向东宫者为小人,不向东宫者为君子,尽除朝士之清流,阴翦元良之羽翼,批根引蔓,干纪乱常。至今追想,犹为寒心。夫臣子爱君,存其真不存其伪。今实录纂修在即,请将光宗事迹,别为一录。凡一月间明纶善政,固大书特书;其有闻见异词及宫闱委曲之妙用,亦皆直笔指陈,勒成信史。臣虽不肖,窃敢任之。”疏入,不许。天启元年,鼐以纪元甫及半载,言官获谴者至十余人,上疏切谏,并规讽辅臣。忤旨,谯责。寻迁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充实录副总裁。鼐好学博闻,磊落有器识。见魏忠贤乱政,引疾归。

  初,廷议李三才起用不决,鼐飏言曰:“今封疆倚重者,多远道未至。三才猷略素优,家近辇毂,可朝发夕至也。”侍郎邹元标趣使尽言,以言路相持而止。后御史叶有声追论鼐与三才为姻,徇私妄荐,遂落职闲住。未几卒。崇祯初,复官赐恤,谥文介。

  罗喻义,字湘中,益阳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请假归。天启初还朝,历官谕德,直经筵。六年擢南京国子祭酒。诸生欲为魏忠贤建祠,喻义惩其倡者,乃已。忠贤党辑东林籍贯,湖广二十人,以喻义为首。庄烈帝嗣位,召拜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寻充日讲官,教习庶吉士。

  喻义性严冷,闭户读书,不轻接一客。后见中外多故,将吏不习兵,锐意讲武事,推演阵图献之。帝为褒纳。以时方用兵,而督抚大吏不立军府,财用无所资,因言:“武有七德,丰财居其一。正饷之外,宜别立军府,朝廷勿预知。飨士、赏功、购敌,皆取给于是。”又极陈车战之利。帝下军府议于所司,令喻义自制战车。喻义复上言按亩加派之害,而以战车营造职在有司,不肯奉诏。帝不悦,疏遂不行。

  明年九月,进讲《尚书》,撰《布昭圣武讲义》。中及时事,有“左右之者不得其人”语,颇伤执政;末陈祖宗大阅之规,京营之制,冀有所兴革。呈稿政府,温体仁不怿,使正字官语喻义,令改。喻义造阁中,隔扉诮体仁。体仁怒,上言:“故事,惟经筵进规,多于正讲,目讲则正多规少。今喻义以日讲而用经筵之制,及令删改,反遭其侮,惟圣明裁察。”遂下吏部议。喻义奏辨曰:“讲官于正文外旁及时事,亦旧制也。臣展转敷陈,冀少有裨益。体仁删去,臣诚恐愚忠不获上达,致忤辅臣。今稿草具在,望圣明省览。”吏部希体仁指,议革职闲住,可之。喻义雅负时望,为体仁所倾,士论交惜。濒行乞恩,请乘传,帝亦报可。家居十年,卒。

  姚希孟,字孟长,吴县人。生十月而孤,母文氏励志鞠之。稍长,与舅文震孟同学,并负时名。举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座主韩爌、馆师刘一景器之。两人并执政,遇大事多所咨决。天启初,震孟亦取上第,入翰林,甥舅并持清议,望益重。寻请假归。四年冬还朝,赵南星、高攀龙等悉去位,党祸大作,希孟郁郁不得志。其明年,以母丧归。甫出都,给事中杨所修劾其为缪昌期死党,遂削籍。魏忠贤败,其党倪文焕惧诛,使使持厚贿求解,希孟执而鸣之官。崇祯元年,起左赞善。历右庶子,为日讲官。三年秋,与谕德姚明恭主顺天乡试。有武生二人冒籍中式,给事中王猷论之,遂获谴。希孟雅为东林所推。韩爌等定逆案,参其议。群小恶希孟,谋先之。及华允诚劾温体仁、闵洪学,两人疑疏出希孟手,体仁遂借冒籍事修隙,拟旨覆试,黜两生下所司,论考官罪,拟停俸半年。体仁意未慊,令再拟。希孟时已迁詹事,乃贬二秩为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寻移疾归,家居二年,卒。

  许士柔,字仲嘉,常熟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崇祯时,历迁左庶子,掌左春坊事。先是,魏忠贤既辑《三朝要典》,以《光宗实录》所载与《要典》左,乃言叶向高等所修非实,宜重修,遂恣意改削牴牾《要典》者。崇祯改元,毁《要典》而所改《光宗实录》如故。六年,少詹事文震孟言:“皇考实录为魏党曲笔,当改正从原录。”时温体仁当国,与王应熊等阴沮之,事遂寝。士柔愤然曰:“若是,则《要典》犹弗焚矣。”乃上疏曰:“皇考实录总记,于世系独略。皇上娠教之年,圣诞之日,不书也。命名之典,潜邸之号,不书也。圣母出何氏族,受何封号,不书也。此皆原录备载,而改录故削之者也。原录之成,在皇上潜邸之日,犹详慎如彼。新录之进,在皇上御极之初,何以率略如此,使圣朝父子、母后、兄弟之大伦,皆暗而不明,缺而莫考。其于信史谓何?”疏上,不省。体仁令中书官检穆宗总记示士柔,士柔具揭争之曰:“皇考实录与列圣条例不同。列圣在位久,登极后事,编年排纂,则总记可以不书。皇考在位仅一月,三后诞育圣躬皆在未登极以前,不书之总记,将于何书也?穆庙大婚之礼,皇子之生,在嘉靖中,故总记不载,至于册立大典,编年未尝不具载也。皇考一月易世,熹庙之册立当书,皇上之册封独不当书乎?”体仁怒,将劾之,为同列沮止。士柔复上疏曰:“累朝实录,无不书世系之例。臣所以抉擿改录,正谓与累朝成例不合也。孝端皇后,皇考之嫡母也,原录具书保护之功,而改录削之,何也?当日国本几危,坤宁调护,真孝慈之极则,顾复之深恩,史官不难以寸管抹摋之,此尤不可解也。”疏上,报闻。

  体仁滋不悦。会体仁嗾刘孔昭劾祭酒倪元璐,因言士柔族子重熙私撰《五朝注略》,将以连士柔。士柔亟以《注略》进,乃得解。寻出为南京国子祭酒。

  体仁去,张至发当国,益谋逐士柔。先是,高攀龙赠官,士柔草诏词送内阁,未给攀龙家。故事,赠官诰,属诰敕中书职掌。崇祯初,褒恤诸忠臣,翰林能文者或为之,而中书以为侵官。崇祯三年禁诰文骈俪语。至是攀龙家请给,去士柔草制时数年矣,主者仍以士柔前撰文进。中书黄应恩告至发诰语违禁,至发喜,劾士柔,降二级调用。司业周凤翔抗疏辩曰:“词林故事,阁臣分属撰文,或手加详定,或发窜改,未有径自纠参者也。诰敕用宝,岁有常期,未有十年后用宝进呈,吹求当制者也。赠诰专属中书,崇祯三年所申饬,未有追咎元年之史官,诋为越俎者也。”不报。士柔寻补尚宝司丞,迁少卿,卒。子琪诣阙辨诬,乃复原官。赠詹事兼侍读学士。

  顾锡畴,字九畴,昆山人。年十三,以诸生试南京,魏国公以女女之。第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天启四年,魏忠贤势大炽,锡畴偕给事中董承业典试福建,程策大有讥刺。忠贤党遂指为东林,两人并降调。已,更削籍。

  崇祯初,召复故官。历迁国子祭酒。疏请复积分法,礼官格不行。锡畴复申言之,且请择监生为州县长。已,请正从祀位次,进士为国子博士者得与考选。帝并允行。省亲归,乞在籍终养。母服除,起少詹事,进詹事,拜礼部左侍郎,署部事。帝尝召对,问理财用人。锡畴退,列陈用人五失,曰铨叙无法,文网太峻,议论太多,资格太拘,鼓舞未至。请先令用人之地一清其源。“精心鉴别,随才器使,一善也。赦小过而不终废弃,二善也。省议论而专责成,三善也。拔异才而不拘常格,四善也。急奖励而宽督责,五善也。”末极陈耗财之弊,仍归本于用人。帝善其奏。

  杨嗣昌疏请抚流寇,有“乐天者保天下”及“善战服上刑”语。锡畴抗言此诸侯交邻事,称引不伦,与嗣昌大忤。嗣昌秉政,诸词臣多攻之,嗣昌颇疑锡畴。会驸马都尉王昺有罪,锡畴拟轻典,嗣昌构之,遂削其籍。十五年,廷臣交荐,召还。御史曹溶、给事中黄云师复言其不当用。帝不听,起为南京礼部左侍郎。

  福王立,进本部尚书。时尊福恭王为恭皇帝,将议庙祀,锡畴请别立专庙。俄请补建文帝庙谥、景皇帝庙号及建文朝忠臣赠谥,并从之。东平伯刘泽清言:“宋高宗即位南京,即以靖康二年五月为建炎元年,从民望也。乞以今岁五月为弘光元年。”锡畴言明诏已颁,不可追改,乃已。时定大行皇帝庙号为思宗,忻城伯赵之龙言“思”非美称,援证甚核,锡畴亦以为然,疏请改定。大学士高弘图以前议自己出,力持之,遂寝。温体仁之卒也,特谥文忠,而文震孟、罗喻义、姚希孟、吕维祺皆不获谥。锡畴言:“体仁得君,行政最专且久,其负先帝,罪大且深,乞将文忠之谥,或削或改,而补震孟诸臣,庶天下有所劝惩。”报可。遂谥诸人,削体仁谥。吏部尚书张慎言去位,代者徐石麒未至,命锡畴摄之。时马士英当国,锡畴雅不与合。给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劾之,遂乞祭南海去。明年春,御史张孙振力颂体仁功,请复故谥。遂勒锡畴致仕。南都失守,锡畴乡邑亦破。时方遭父丧,间关赴闽。唐王命以故官,力辞不拜,寓居温州江心寺。总兵贺君尧挞辱诸生,锡畴将论劾。君尧夜使人杀之,投尸于江。温人觅之三日,乃得棺殓。

  赞曰:吴山等雍容馆阁,扬历台省,固所谓词苑之鸿儒,庙堂之岿望也。要其守正自立,不激不争,淳静敦雅,承平士大夫之风流,概可想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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