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八 汉景帝前三年(丁亥,公元前154年)
冬季,十月,梁王来长安朝见景帝。当时,景帝没有立太子,与梁王宴饮时,景帝很舒缓地说:“等我百年之后,把帝位传给你。”梁王表示谦谢,虽然知道这不是认真的话,但心中很高兴;窦太后也是如此。詹事窦婴捧着一杯酒献给景帝说:“这个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帝位由父亲传给儿子,这是汉朝的规定,皇上怎么能够传给梁王!”窦太后因此憎恶窦婴;窦婴便借口有病而辞职;窦太后在准许出入皇宫殿门的名册上除去了窦婴的姓名,不许他参加春秋两季的盛大朝会。梁王因此更加骄横。
春季,正月,乙巳(二十二日),景帝下达赦令。
彗星出现在西方天空。
洛阳的东宫发生火灾。
当初,孝文帝在位时,吴国太子进京朝见文帝,得以陪伴皇太子饮酒、博戏。吴太子在博戏过程中与太子争棋路,态度不恭;皇太子就拿起棋盘猛击吴太子,把他打死了。朝廷送他的灵柩回去安葬,灵柩到达吴国,吴王恼怒地说:“天下都是刘氏一家的天下,死在长安就葬在长安,何必送回来安葬呢!”吴王又把太子的灵柩送回长安安葬。吴王从此渐渐失去藩臣的礼节,声称身体有病,不来朝见皇帝。京城知道吴王是为了儿子的缘故,就拘留和审问吴国的使者;吴王恐惧,开始产生了谋反的念头。后来,吴王派人代替他去长安行秋季朝见之礼,文帝再一次追问吴王不来朝见的原因,使臣回答说:“吴王其实没有生病;朝廷拘留了几批吴国使者,又治他们的罪,吴王恐惧,所以才声称有病。有这么一句话,‘察见深潭中的鱼,不吉利’;希望皇上不再追究他以前的过失,让他改过自新。”这样,文帝就释放了吴国使者,让他们回去;并且赏赐给吴王几案和拐杖,表示照顾他年事已高,不必前来朝见。吴王见朝廷不再追究他的罪名,谋反之心也就渐渐消除了。但是,因为他国内有冶铜、制盐的财源,便不向百姓征收赋税;百姓应该为官府服役时,总是由吴王发给代役金,另外雇人应役;每到年节时,慰问有贤才的士人,赏赐平民百姓;其他郡国的官吏要来吴国捕捉流亡的人,吴国公然阻止,不把罪犯交出去。这样,前后持续了四十多年。
晁错多次上书奏说吴王的罪过,认为可以削减其封地;汉文帝宽厚,不忍心惩罚,所以吴王日益骄横。等到汉景帝即位,晁错劝说景帝:“当初,高帝刚刚平定天下,兄弟少,儿子们年幼,大封同姓诸侯王,封给齐国七十多座城,封给楚国四十多座城,封给吴国五十多座城;封给这三个并非嫡亲的诸侯王的领地,就去了全国的一半。现在,吴王以前因有吴太子之死的嫌隙,假称有病不来朝见,按照古法应当处死。文帝不忍心,因而赐给他几案手杖,对他是恩德极为深厚,他本应该改过自新;但他反而更加骄横无法,利用矿山采铜铸钱,熬海水制盐,招诱天下流亡人口,图谋叛乱。如今,削减他的封地他会叛乱,不削减他的封地,他也会叛乱;如果削减他的封地,他反得快,祸害会小一些;如果不削减他的封地,他反得慢,将来有备而发,祸害更大。”景帝下令公卿、列侯、宗室 共同讨论晁错的建议,没有人敢与晁错辩驳;只有窦婴一人坚决反对,从此与晁错之间产生了矛盾。等到楚王刘戊来京朝见,晁错借机说:“刘戊去年为薄太后服丧期间,在服丧的居室里私下奸淫,请求处死他。”景帝下诏,免去刘戊的死罪,但把原楚国封地东海郡收归朝廷。另外,在前一年,赵王有罪,朝廷削夺了他的常山郡;胶西王刘因在卖爵事上有不法行为,朝廷削夺了他封地中的六县之地。
朝廷大臣们正在议论削夺吴王的封地。吴王刘濞恐怕削夺没有止境,就打算举兵叛乱;想到其他诸侯王没有足以共商大事的,听说胶西王刘勇武,喜欢兵法,诸侯都畏惧他,于是,吴王派中大夫应高去亲口游说胶西王刘,说:“现在,主上重用奸邪之臣,听信谗言恶语,侵夺削弱诸侯国,对诸侯王的惩罚极为严厉,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俗语有这样的说法:‘开头吃糠,后来就会发展到吃米。’吴国和胶西国,都是著名的诸侯王国,同时朝廷注意,不会有安宁了。吴王身体患有暗疾,已有二十多年不能朝见,时常担心受到朝廷怀疑,无法自己表白,缩紧肩膀、脚压着脚地自我约束,仍怕得不到朝廷的宽容,我私下听说大王因出卖爵位的过失而受朝廷处置。我所听到的其他诸侯被削夺封地的事情,若按所犯罪名来处理,都不应该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恐怕朝廷的用意,不仅仅是要削夺诸侯王的封地吧!”胶西王刘说:“我确实有被削夺的事。你认为该怎么办?”应高说:“吴王自认为与大王面临着共同的忧患,希望顺应时势,遵循情理,牺牲生命去为天下消除祸患,我想您也同意吧?”胶西王大吃一惊,说:“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天子待诸侯虽然很严苛,我只有一死了事,怎能起意反叛呢?应高说:“御史大夫晁错,在天子身边蒙骗蛊惑,侵夺诸侯封地,诸侯王都有背叛之心,从人事来看,形势已发展到极点了。彗星出现,蝗灾发生,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而且愁恼困苦的局势,正是圣人挺身而出之时。吴王准备对朝廷提出清除晁错的要求,在战场上则跟随于大王之后,纵横天下,所向无敌,锋芒所指之处,没有人胆敢不服。大王若真能许诺一句话,吴王就率领楚王直捣函谷关,据守荥阳、敖仓的粮库,敌御汉军,整治好驻扎之地,恭候大王到来。有幸得到大王光临,就可以吞并天下,吴王和大王平分江山,不也很好吗!”胶西王说:“好!”应高返归崐吴国,向吴王汇报,吴王还怕胶西王不实行诺言,就亲自前往,到胶西国与刘当面约定。胶西国群臣中,有人得知胶西王的图谋,谏阻说:“诸侯王的封地还不到汉朝廷的十分之二,发动叛乱而使太后担忧,这不是高明的计策。现在侍奉一个天子,都说不容易;假设吴与胶西的计划能够成功,两位君主并立相争,祸患就更多了。”胶西王不听,于是派使者与齐王、川王、胶东王、济南王约定共同举事,这些诸侯王都答应了。
当初,楚元王刘交喜爱书籍,和鲁地人申公、穆生、白生都拜浮丘伯为师,学习《诗经》;等到他当了楚王,就任命他们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喜欢喝酒;楚元王每次设宴饮酒时,都特意为穆生准备甜酒。等到楚元王的儿子夷王以及孙子刘戊为王时,也总在举行宴会时为穆生特备甜酒,但以后就忘记这样做了。穆生退席而出,说:“应该离去了!不特设甜酒,说明楚王对我已怠慢了;再不离去,楚王将会给我戴上刑具在街市上示众。”于是,穆生声称有病,卧床不起。申公、白生极力劝他继续为楚王效力,说:“你就不念先王的恩德吗?现在楚王一时稍有礼貌不周怎么至于这样!”穆生说:”《易经》上说:‘知道契机的神妙吗?契机,是动机的微妙变化,是显示吉凶的先兆。君子看到契机而采取行动,并不整天等待。’先王礼待我们三人的原因,是他心中有道义;现在楚王怠慢我们,是忘记了道义。怎么能和忘记了道义的人长期共处,难道我这样只是因为那区区的礼节吗!”于是,穆公声称有病,离开了楚国。申公和白生却继续留任楚国。楚王刘戊逐渐荒淫残暴,太傅韦孟作了一首诗,用来进行委婉的批评,楚王不加理睬,韦孟也离开楚国,去邹地居住。刘戊因犯罪被朝廷削夺封地,就与吴王刘濞通谋,准备叛乱。申公、白生去劝谏刘戊,刘戊将他们二人罚为罪徒,让他们被绳拴着,穿着刑徒的红褐色囚衣,在街市上舂米。休侯刘富派人来劝阻楚王,楚王说:“叔父不与我合作,我一旦起事,就先攻打叔父了!”休侯刘富害怕,就与他的母亲太夫人逃奔长安。
及至朝廷削夺吴国会稽郡、豫章郡的文书到达,吴王刘濞就首先起兵,杀死朝廷任命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员;胶西王、胶东王、川王、济南王、楚王、赵王也都举兵叛乱。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阻楚王刘戊,刘戊杀死了张尚和赵夷吾。赵相建德、内史王悍谏止赵王刘遂,刘遂将他们两人烧死。齐王后悔通谋叛乱,违背与吴楚的盟约,依据城池进行抵御。济北王的城墙坏了没有修好,他的郎中令劫持了他,使他无法举兵参加叛乱。胶西王和胶东王为统帅,联合川王、济南王共同攻打齐国,围攻齐国都城临淄。赵王刘遂把军队调往赵国西部边境,准备与吴、楚等国军队联合进攻,又向北方的匈奴派出使者,联络匈奴一起举兵。
吴王征发了所有士卒,下令全国说:“我今年六十二岁了,亲自担任统帅;我的小儿子十四岁,也身先士卒。所有年龄上与我一样,下与我的小儿子一样的人,都征发从军!”吴国共征发了二十多万人。吴王向南方派出使者去联络闽、东越,闽和东越也发兵响应。吴王在广陵起兵,向西渡过淮河,随即与楚国的军队合并,派使者致书诸侯,指控晁错罪状,准备联合进兵诛杀晁错。吴、楚两国军队一起攻打梁国,攻破了棘壁,杀死数万人;吴、楚联军乘胜前进,兵锋锐不可当。梁孝王派将军迎击,又有两支军队被吴楚联军打败,梁军士兵都向后逃跑。梁王固守都城睢阳。
当初,汉文帝临终前,告诉太子说:“假若国家有危难,周亚夫足以胜任军队统帅的重担。”等到七国叛乱的文书到达朝廷,景帝就任命中尉周亚夫为太尉,统帅三十六位将军及其部队,前去迎击吴、楚叛军;派遣曲周侯郦寄攻打赵国,派将军栾布攻打齐境叛军;景帝又召回窦婴,任命他为大将军,让他率军驻守荥阳,监督用兵于齐国和赵国境内的汉军。
当初,晁错所修改的法令有三十章,诸侯王纷纷议论表示反对。晁错的父亲得知消息,从颍川赶来京师,对晁错说:“皇上刚刚即位,你当权处理政事,侵夺削弱诸侯,疏离人家的骨肉,舆论都怨恨你,你为什么这样做呢?”晁错说:“本当这样做;如果不这样做,天子不尊贵,宗庙不安宁。”他的父亲说:“这样做,刘氏的天下安宁了,但晁氏却危险了,我离开你回去了!”他父亲就服毒自杀,临死前说:“我不忍心见到大祸临到我身上!”此后过了十多天,吴、楚等七国就以诛除晃错为名一同举兵叛乱。
景帝与晁错商谈出军平叛的事情,晁错想让景帝统兵亲征而他自己留守长安;晁错又建议:“徐县、僮县附近一带,吴国没有攻占的地方,可以送给吴国,争取他们退兵。”晁错一直与吴相袁盎不友善,有晁错在某处就坐,袁盎总是避开;袁盎出现在何处,晁错也总是避开;两人未曾在同一个室内说过话。等到晁错升任御史大夫,派官员审查袁盎接受吴王财物贿赂的事,处以相当崐的刑罚,确定袁盎有罪;景帝下诏赦免袁盎,把他降为平民。吴、楚叛乱发生后,晁错对御史丞、侍御史说:“袁盎接受了吴王的许多金钱,专门为吴王掩饰,说他不会叛乱;现在,吴王果然反叛了,我想奏请严惩袁盎,他肯定知道吴王的密谋。”御史丞、侍御史说:“如果在吴国叛乱前,治袁盎的罪,可能会中止叛乱密谋;现在叛军大举向西进攻,审查袁盎,能有什么作用!况且,袁盎不会参预密谋。”晁错犹豫不决。有人把晁错的打算告知了袁盎,袁盎很害怕,连夜去见窦婴,对他说明吴王叛乱的原因,希望能面见景帝,亲口说明原委。窦婴入宫奏报景帝,景帝就召见袁盎。袁盎入宫晋见,景帝正与晁错在调度军粮。景帝问袁盎:“现在吴、楚叛乱,你觉得局势会怎样?”袁盎回答说:“不值得担忧!”景帝说:“吴王利用矿山就地铸钱,熬海水为盐,招诱天下豪杰;到年老发白时举兵叛乱,如果他没有计出万全的把握,难道会起事吗?为什么说他不能有所作为呢?袁盎回答说:“吴王确实有采铜铸币、熬海水为盐的财利,但哪有什么豪杰被他招诱去了呢!假若吴王真的招到了豪杰,豪杰也会辅佐他按仁义行事,也就不会叛乱了。吴王所招诱的,都是些无赖子弟、没有户籍的流民、私铸钱币的坏人,所以才能相互勾结而叛乱。”晁错说:“袁盎分析得很好。”景帝问:“应采取什么妙计?”袁盎说:“请陛下让左右回避。”景帝让人退出,唯独还有晁错在场;袁盎说:“我要说的话,任何臣子都不应听到。”景帝就让晁错回避。晁错迈着小而快的步伐,退避到东边的厢房中,对袁盎极为恼恨。景帝突然问袁盎,袁盎回答说:“吴王和楚王互相通信,说高皇帝分封子弟为王,各自有封地,现在贼臣晁错擅自贬谪诸侯,削夺他们的封地,因此他们才造反,准备向西进军,共同诛杀晁错,恢复原有的封地才罢休。现在的对策,只有斩晁错,派出使臣宣布赦免吴、楚七国,恢复他们原有的封地,那么,七国的军队可以不经过战争就都会撤走。”于是,景帝沉默了很长时间,说:“不这样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我不会为了爱惜他一个人而向天下谢罪的。”袁盎说:“我计策就是这样,请皇上认真考虑!”景帝就任命袁盎为太常,秘密收拾行装,做出使吴王的准备。过了十多天,景帝授意丞相陶青、中尉嘉、廷尉张欧上疏弹劾晁错:“辜负皇上的恩德和信任,要使皇上与群臣、百姓疏远,又想把城邑送给吴国,毫无臣子的礼节,犯下了大逆无道之罪。晁错应判处腰斩,他的父母、妻子、兄弟不论老少全部公开处死。”景帝批复说:“同意所拟判决。”晁错对此却一无所知。壬子(二十九日),景帝派中尉召晁错,欺骗他说坐着车巡察市中,于是,晁错穿着上朝的官服在东市被斩首。景帝就派袁盎与吴王的侄子、宗正德侯刘通为使臣,出使吴国。
谒者仆射邓公正担任校尉,向景帝上书分析战争情况,在进见皇帝时,景帝问道:“你从军中而来,听到晁错被杀,吴国和楚国撤兵了没有?”邓公说:“吴王准备叛乱已有几十年了;他是因朝廷削夺了他的封地发怒,杀晁错只是他的借口,他的本意不在晁错啊。再说,朝廷杀晃错,我担心天下的士大夫都不敢再向朝廷进忠言了!”景帝问:“为什么?”邓公说:“晁错忧虑诸侯王国势力过于强大,朝廷不能制服,所以,请求削减王国封地,从而尊崇朝廷,这本来是造福万世的好事。计划刚刚实行,他本人突然被杀。这样做,对内堵塞了忠臣的口,对外替诸侯王报了仇,我私下认为陛下不应该如此。”于是,景帝深深地感叹说:“您说得对,我也很后悔杀了晁错!”
袁盎、刘通到达吴国,吴军和楚军已开始进攻梁国的壁垒了。宗正刘通因是同姓亲属,先入内会见吴王,告知吴王,让他跪拜接受皇帝的诏书。吴王听说袁盎来了,估计到他要劝说自己撤兵,就笑着回答说:“我已经做了东方的崐皇帝了,还向谁跪拜呢!”吴王不肯与袁盎见面,把他留在军营中,准备强迫他担任吴军 的将领;袁盎不答应,吴王派人把他关押起来,准备杀死他。袁盎寻机逃脱回来向景帝汇报出使情况。
太尉周亚夫对景帝说:“楚军剽悍敏捷,与他们正面交锋很难取胜,我建议放弃梁国,先断绝吴、楚军队的粮道,这样才可以制服它们。”景帝同意了这个部署。周亚夫乘坐着六辆驿站的马车,将去荥阳与大军会合。走到霸上,赵涉拦住去路,劝说周亚夫:“吴王一直很富有,早就收买了一批甘愿为他献身的刺客,现在得知将军将去前线,必定会在崤山、渑池之间的险要地段安排刺客对付您;况且军事行动最讲究秘密,将军为什么不改变路线,从此处向右走,经过蓝田,出武关,抵达洛阳!这样绕着走,不过差一两天,却可以直接进入洛阳武库,擂响战鼓。参与叛乱的诸侯王听到了,会认为将军是自天而降呢!”太尉按照他的计策行事,到达洛阳,高兴地说:“七国共同叛乱,我乘坐驿车平安到达此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现在我已驻守荥阳,荥阳以东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周亚夫派官吏搜索崤山、渑池之间,果然抓住了吴国的伏兵。周亚夫就向景帝奏请,让赵涉担任护军。
太尉周亚夫领兵向东北到达昌邑。吴军猛烈进攻梁国,梁王多次派使者向条侯周亚夫求救,周亚夫不答应。梁王又派使臣向景帝告状,说周亚夫不肯救援。景帝派使臣命令周亚夫援救梁国,周亚夫不执行皇帝诏令,仍坚守营垒,不派军队出战;但他却命令弓高侯韩颓当等人率领轻骑兵,奔袭淮泗口,断绝吴、楚军队的后路,堵塞吴、楚的粮道。梁国派中大夫韩安国及楚相张尚的弟弟张羽为将军;张羽作战勇猛,韩安国指挥持重,才得以挫败吴军。吴军想向西进兵,但因梁军据城死守,便不敢越过梁向西进兵;因此,吴军就前来进攻条侯周亚夫的军队,两军在下邑相遇,吴军急于求战。条侯坚守壁垒不肯交战;吴军粮道断绝,士卒饥饿,多次挑战,周亚夫始终不应战。周亚夫的军营中,夜间突然惊乱,内部互相攻击,甚至闹到了周亚夫的大帐附近,周亚夫坚持睡着不起,过了一会儿,就恢复平静了。吴军向汉军营垒的东南角调集军队,周亚夫却命令营中加强对西北方向的防御,不久,吴、楚的精兵果然突袭汉营西北,因汉军早有防备,不能攻入。吴、楚军队中,有许多士卒饿死或者背叛离散,吴王就领兵撤退了。二月,周亚夫派出精锐军队追击,大败吴、楚军队。吴王刘濞丢下他的军队,与几千名精壮士兵连夜逃跑;楚王刘戊自杀。
吴王刚开始举兵叛乱时,吴国臣子田禄伯担任大将军。田禄伯说:“大军集结向西进攻,没有可以出奇兵的通道,难以成功。我请求给我五万人马,另外沿长江、淮河逆流而上,占领淮南、长沙,攻入武关,与大王主力军队会师,这也是一路奇兵。”吴王的太子劝阻说:“大王以造反为名义,这样的军队不能让别人带领,假若别人也背叛您,又该怎么办?况且,让别人全权指挥一崐支军队,又走另外一条路,容易产生许多其他利害问题,只是白白地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吴王就没有批准田禄伯的请求。
吴国的青年将领桓将军劝吴王说:“吴国军队步兵多,步兵利于在险阻的地方作战;汉军中以战车、骑兵为主力,战车和骑兵利于在平原地区作战。希望大王不进攻沿途的城池,挥兵直进,迅速向西进兵,占领洛阳武库,利用敖仓的粮食供应军队,凭借山势和黄河天险号令诸侯,这样,即使没有进入函谷关,天下就已经被您平定了。如果大王进军缓慢,因沿途攻占城邑而延误时机,汉军战车、骑兵到来,冲入梁国和楚国的郊野,您的大事就失败了。”吴王征询老将军们的意见,老将们说:“这个青年人,让他去冲锋陷阵还可以,怎么懂得全局战略呢!”于是,吴王不采用恒将军的计策。
吴王独揽全军指挥权。在吴军尚未渡过淮河时,吴王就把投靠他的众宾客任命为将军、校尉、军候、军司马,唯独周丘没有得到任用。周丘是下邳人,流亡到吴国,以卖酒为生,品行不好;吴王刘濞很鄙视他,所以未予任用。周丘就自己求见吴王,说:“我因为没有本事,不能在军队中为您效力。我不敢要求带兵做官,只希望从大王处得到汉朝的一个符节,必定做成一番事业来回报大王。”吴王就给了他。周丘得到符节,连夜驱车进入下邳县城;这时,下邳的官民得知吴王叛乱,都据城防守。周丘到达驿站,传召县令进入室内,命令他的随从用罪名把县令杀死,于是召见与他的兄弟们友善的有权势的官吏说:“吴王已经造反,大军马上就到,屠灭下邳城不过用吃顿饭的时间;如果先归降吴王,家室必定保全,有本事的人还能立功封侯。”官吏出去后,转 告给其他人,下邳的官民就都归顺了吴王。周丘一夜之间得到了三万人,派人向吴王汇报,就率领他的军队向北方攻取城邑;打到城阳时,周丘的军队已有十多万人了,打败了城阳中尉指挥的军队。周丘得知吴王失败逃走,自已估计无法和他共同成就事业了,就领兵返回下邳,还没有到达,因背上生毒疮而死去。
壬午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因为吴王刘濞丢掉军队自己逃跑,吴军就崩溃瓦解了,许多部队渐渐向太尉条侯周亚夫和梁国的军队投降。吴王刘濞渡过淮河,逃到丹徒县,依附东越,以求自保,约有军队一万多人,并召集逃散的士兵。汉朝派人用金钱利禄收买东越首领,东越首领就骗吴王出来慰劳军队,派人用矛戟刺杀了吴王,装上他的头颅,派人乘传车疾驰到汉朝廷报告。吴国太子刘驹逃亡到闽越国。吴、楚叛乱,共三个月的时间,就全被平定了,这时,所有将领都认为太尉周亚夫的战略布署是正确的;但是,梁王却因此与太尉有了矛盾。
当胶西王等三个诸候王的叛军围困临的时候,齐王派一位姓路的中大夫向景帝报告。景帝又命令这位姓路的中大夫返回齐国复命,告诉齐王坚守临,说:“朝廷军队已经打败吴楚叛军了。”路中大夫赶回时,三国的军队已把临城重重包围,无法入城。三国的将领迫使路中大夫与他们结盟,说:“你反过来说:‘汉朝廷的军队已被打败了,齐国赶快向三个王国的军队投降吧。不然,临就要被屠灭了。’”路中大夫应允了,到了城下,远远见到齐王,他就说:“汉已经派出了百万大军,让太尉周亚夫指挥,打败了吴楚军队,正领兵前来救齐,齐一定要坚守不降!”三个王国的将领杀死了路中大夫。齐都城当初被围紧急时,齐王曾暗中与三个王国联络,准备参预叛乱,盟约未定;恰好路中大夫从汉朝廷而来,齐王的大臣们又劝他不能向三国叛军投降。恰逢汉将栾布、平阳侯曹襄等率军到达齐国,打败了三国的军队。解除了临之围以后,汉军将领听说齐王当初与三国密谋勾结,就准备调集军队攻打齐国。齐孝王害怕,服毒自杀。
胶西王、胶东王、川王分别领军队返回封地。胶西王赤着脚、坐卧在禾秆编的席上饮水,向太后请罪。胶西王的太子刘德说:“汉军已开始撤兵,据我观察,他们已很疲乏,可以突袭,希望召集大王的残余军队去袭击他们!如果突袭不能获胜,再逃入海岛隐蔽,也还不晚。”胶西王说:“我的部队都已残破,无法作战了。”弓高侯韩颓当给胶西王送来一封信,信中说:“我奉皇帝诏令诛杀不义的人,投降的,赦免他的罪名,恢复原有的官爵;不投降的,一定要消灭他。你准备选择哪一条道路?等待你做出选择,我好采取相应的处置措施。”胶西王光着上身、磕着头来到汉军营垒前请谒,他说:“我刘遵法不谨慎,惊骇了百姓,竟使将军辛苦地远道来到我们这个穷国,我请求处以剁成肉酱的惩罚!”弓高侯手持指挥作战用的金鼓来见他,说:“你被发兵的举动害苦了,我希望听你解释发兵的原因。”胶西王一边磕头一边跪着向前走,回答说:“当时,晁错是受天子信任的执政大臣,变更高皇帝的法令,侵夺诸侯王国的封地。我们认为他的做法不符合道义,恐怕他败坏、扰乱天下,所以我们七国才发兵,准备杀晁错。现在听说晁错已被皇帝处死,我们就很谨慎地撤兵回国了。”韩将军说:“你如果认为晃错不好,为什么不向皇上奏报?并在没有接到皇上诏令和调兵虎符的情况下,擅自调发军队去进攻忠于朝廷的封国?由此看来,你们发兵的用意,不只是想杀晃错。”韩将军就拿出诏书,向胶西王宣读,然后说:“你自己考虑应该怎样处置吧!”胶西王说:“像我刘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于是自杀了,胶西王国的太后、太子都死了。胶东王、川王、济南王都被处死。
郦将军的军队到达赵国,赵王领兵从边界返回都城邯郸,据城自守。郦寄发动进攻,连续用兵七个月,没有攻破邯郸城。匈奴得知吴军和楚军失败,也不肯进入边境援救赵王。栾布平定齐国率军返回,与郦将军的军队会合,引河水淹灌邯郸;城墙毁坏,赵王刘遂自杀。
景帝因为齐国首先抵御叛军,后来因迫于形势与叛军有串联,不是齐王的罪过,就召来齐孝王的太子刘寿,立为齐王,他就是齐懿王。
济北王也准备自杀,以求侥幸保全他的妻子儿女。齐国人公孙对济北王说:“我请求试为大王去劝说梁王,通过他向皇上解释;如果我的劝说不被采纳,大王再死也不晚。”公孙就去求见梁王,说:“济北国的封地,东边邻近强大的齐国,南面连接着吴国和越国,北面受到燕国和赵国的威胁。这是一个四面受敌,随时有可能被人瓜分的国家,济北王的权谋不足以自守封地,实力不足以防御外敌入侵,又没有什么奇方妙计可用来抵御灾难;虽然他曾失言答应与吴国联合行动,却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只不过是为形势所迫。假若当初济北王表露出忠于朝廷的真心,显示出不顺从吴王的痕迹,那么,吴国一定会先放过齐国,攻占济北国,招诱燕国、赵国而统领它们,这样,崤山以东的诸侯联盟就会形成,并可连成完整的一片。现在吴王会合七国的军队,驱使没有受过训练的徒众,向西进军与天子争夺天下;而只有济北一国固守臣节不归降吴王,使吴国丧失盟友而孤立无援,只能艰难地单独进军,结果土崩瓦解,一蹶不振,追寻其原因,未必不是济北国坚守不降所做出的贡献。用微不足道的济北国,与几国叛军相抗衡,这就如同弱小的羊羔牛犊与凶猛的虎狼搏斗一样。济北王恪尽职守,不肯屈服,可称得上忠心耿耿了。济北王有这样的功业道义,竟然还受到朝廷的怀疑,整天缩肩低头,手足无措,使他产生了后悔当初没有与吴王联合行动的念头,这对国家是不利的。我害怕那些恪尽职守的封国诸侯,都由此而产生疑虑!我私下估计:在当今能够经过西方的山险,直入长乐宫和未央宫,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勇于据理力争的,只有大王您一个人;这样,上有保全面临亡国厄运的济北国的功德,下有安定百姓的名誉,您的功德及于骨髓,您的恩惠世代相传,希望大王认真考虑这件事!”梁孝王听了很高兴,派人急速进京向朝廷奏报;因此,济北王得以不坐罪,被改封到川国为王。
河间王太傅卫绾进攻吴、楚叛军有功,景帝任命他为中尉。卫绾曾以中郎将的身分侍奉文帝,除宽厚谨慎之外,没有其他特长。景帝做太子的时候,曾召请文帝的左右侍从饮酒,而卫绾推说身体有病不去参加宴会。文帝临终前,嘱咐景帝说:“卫绾是忠厚长者,你要好好对待他!”所以,景帝也宠幸信任他。
夏季,六月,乙亥(二十五日),景帝下诏说:“官吏百姓被吴王刘濞等人连累而应当判罪的,以及从军而逃亡的,都给予赦免。”
景帝打算让吴王之弟哀侯刘广的儿子刘德接续当吴王,让楚元王的儿子刘礼接续当楚王。窦太后说:“吴王是宗室中的老人,理应为宗室做忠于朝廷的表率;但他却首先发难,率领七国叛乱,扰乱天下,为什么给他续后!”不许再立吴王,允许楚王续后。乙亥(二十五日),景帝改封淮阳王刘余为鲁王;改封汝南王刘非为江都王,管辖原属吴国的封地;立宗正刘礼为楚王;立皇子刘端为胶西王,刘胜为中山王。
前四年(戊子,公元前153年)
春季,重新设置关卡,凭符传出入。
夏季,四月,己巳(二十三日),景帝立皇子刘荣为皇太子,刘彻为胶东王。
六月,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临江王刘阏去世。
冬季,十月,戊戌晦(疑误),出现日食。
当初,吴、楚七国叛乱,吴王的使者到达淮南国,淮南王想发兵响应吴王。他的丞相说:“大王如果一定要响应吴王,我愿意出任将领。”淮南王就把军队交给他指挥。淮南国的丞相掌握军权之后,就据城防守,不听从淮南王的指挥而效忠汉朝廷,汉朝廷也派曲城侯领兵援救淮南国,因此淮南王得以保全。
吴王的使者到庐江,庐江王不答应与吴王联合,而与南越国多次互通使臣。吴王的使者到衡山,衡山王坚守城池,对朝廷忠心不二。等到吴、楚叛军被打败后,衡山王入京朝见景帝。景帝认为他忠贞,就慰问他说:“南方地势低而潮湿。”改封衡山王为济北王,以示褒奖。庐江王因与南越国相邻,多次派使者与南越交结,景帝把他改封为衡山王,在长江以北为王。
前五年(己丑,公元前152年)
春季,正月,兴建阳陵邑。夏季,景帝下令召募百姓迁居阳陵,赐给二十万铜钱。
景帝送公主出嫁匈奴单于。
景帝改封广川王刘彭祖为赵王。
济北王刘勃去世。
前六年(庚寅,公元前151年)
冬季,十二月,天空打雷,降雨多日。
当初,景帝做太子的时候,薄太后给他选定了一个薄氏女子为妃;及至景帝做了皇帝,薄氏就成了皇后,却不受景帝的宠幸。秋季,九月,皇后薄氏被废。
楚王刘礼去世。
当初,燕王臧荼有个孙女,名叫臧儿,嫁给槐里王仲为妻,生下儿子王信和两个女儿之后,王仲死了;臧儿便改嫁长陵人田氏,生下儿子田和田胜。汉文帝时,臧儿的大女儿嫁给金王孙为妻,生下女儿金俗。臧儿替子女占卜命 运,卜人说:“两个女儿都应当是尊贵的命。”臧儿就从金王孙家中夺回女儿,金王孙愤怒,不肯与妻子分手;臧儿却把大女儿送到太子宫中,生下儿子刘彻。王夫人怀着刘彻的时候,曾梦见太阳进入她的怀中。
等到景帝即位,大儿子刘荣被立为太子;太子刘荣的生母栗姬,是齐国人。景帝的姐姐长公主刘嫖,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栗姬因为后宫中各位美人都是由长公主推荐给景帝的,所以对长公主很恼怒而未予同意。长公主又想把女儿嫁给王夫人所生的皇子刘彻,王夫人同意了。从此之后,长公主每天都在景帝面前说栗姬的坏话而称赞王夫人的美德;景帝自己也觉得王夫人贤惠,又有从前梦日入怀的祥瑞符兆,对是否应改立太子和皇后的事,犹豫未定。王夫人知道景帝恨栗姬,趁着景帝怒火未熄,暗中派人去催促大行,让大行请求景帝立栗姬为皇后。景帝大怒,说:“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就把大行问罪处死了。
前七年(辛卯,公元前150年)
冬季,十一月,己酉(疑误 ),景帝废掉太子刘荣,改封他为临江王。太子太傅窦婴极力劝谏,未能改变景帝的决定,就自称有病,请求免职。栗姬愤恨而死。
庚寅晦(疑误),出现日食。
二月,丞相陶青被罢免。乙巳(十六日),太尉周亚夫出任丞相。景帝诏令罢除太尉这一官职。
夏季,四月,乙巳(十七日),景帝立王氏为皇后。
丁巳(二十九日),景帝立胶东王刘彻为皇太子。
这一年,景帝任命太仆刘舍任御史大夫,任命济南郡太守郅都为中尉。
从前,郅都担任中郎将,敢于直言进谏。他曾经跟随景帝进入上林苑,当贾姬去上厕所时,一头野猪突然闯入厕所。景帝用眼光示意郅都去救护贾姬,郅都站立不走;景帝打算自己拿着武器去救贾姬,郅都跪伏在景帝面前说:“失去了一个姬妾,又会有另一个姬妾进宫,天下所缺少的,难道是贾姬这一类的人吗!陛下纵然不爱惜自己,又如何对待宗庙和太后!”景帝就走了回来,崐野猪也离去了。太后听说了这件事,赏赐给郅都一百斤黄金,从此器重郅都。郅都为人勇猛有力,公正廉洁,不拆阅私人给他的书信,不接受问候馈赠的礼品,不理睬托人情、拉关系的要求。及至做了中尉,倡导严厉酷苛的作风,执行法律进行赏罚,不避开皇亲国戚。列侯和宗室皇族见到郅都,都侧目而视,送他一个绰号叫“苍鹰”。
中元年(壬辰,公元前149年)
夏季,四月,乙巳(二十三日),景帝颁布诏令大赦天下。
发生地震,衡山国的原都一带降冰雹,最大的冰雹直径达一尺八寸。
中二年(癸巳,公元前148年)
春季,二月,匈奴入侵燕国封地。
三月,临江王刘荣因为修建宫室侵占了太宗庙前空地上的围墙而犯了罪,景帝征他去中尉府接受审问。临江王想要写字用的刀笔,以写信向景帝谢罪,而中尉郅都禁止官吏提供刀笔。魏其侯派人把刀笔送给了临江王。临江王写完了向景帝谢罪的信之后,就自杀了。窦太后听说了这件事,很恼怒;后来就加以严重的罪名,把郅都杀死了。
夏季,四月,在西北天空出现一颗异星。
景帝封立皇子刘越为广川王,刘寄为胶东王。
秋季,九月,甲戌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当初,梁孝王因为与景帝是一母所生,关系最为亲密,又有平定吴、楚叛乱的大功,被赐予天子使用的族旗,有成千上万的车辆马匹做随从,出称“跸”,入称“警”,都要清道戒严。梁孝王宠信羊胜、公孙诡,任命公孙诡为中尉。羊胜和公孙诡有许多奇诡不正的计谋,想怂恿梁孝王争取成为汉景帝的继承 人。当栗太子被废的时候,窦太后想让梁王为帝位继承人,曾利用宴饮的时候对景帝说:“你出入乘坐大驾和安车,要让梁王在你身旁。”景帝跪坐在席上,挺直了身回答说:“好。”喝完了酒,景帝就此征询大臣们的意见,大臣袁盎等人说:“不成。过去宋宣公不传位给儿子而传位给弟弟,因此产生了祸乱,祸乱持续了五代人。小处不忍心,会伤害大义,所以《春秋》赞成大义为主宰。”因此,太后的意见被阻止,也就再不提让梁王继承帝位了。梁王又曾经上书给景帝:“希望赐给我能容得下车辆通过的地方,直达太后居住的长乐宫,我自己派梁国的士兵修筑一条甬道,以便朝见太后。”袁盎等大臣都建议不批准梁王的请求。
梁王因此怨恨袁盎和参与议论的大臣,就和羊胜、公孙诡商量,暗中派人刺杀了袁盎及其他参与议论的大臣十多人。刺客没有抓到,于是景帝估计与梁王有关;追查刺客,果然是梁王派来的。景帝派田叔、吕季主前往梁国查究此案,逮捕公孙诡和羊胜;公孙诡和羊胜躲藏在梁王的后宫中。朝廷派出的十多批使臣先后来到梁国,严厉地责问二千石官员。梁相轩丘豹和内史韩安国及以下官员,进行了全国性大搜捕,经过一个多月,没有抓到公孙诡和羊胜。韩安国得知公孙诡和羊胜藏匿在梁王宫中,就进入王宫去见梁王,哭着说:“君主蒙受耻辱,臣子应该为他而死。大王身边没有良臣辅佐,所以才闹到这种地步。现在捉不到羊胜、公孙诡,我请求与您诀别,赐我自杀!”梁王说:“为什么至于这样呢!”韩安国泪如泉涌,说:“大王自己估计您与皇上的关系,比起皇上和临江王来,哪一个更亲?”梁王说:“我不如临江王。”韩安国说:“临江王是皇上的亲生长子,又曾是太子,因为一句错话,被废去太子,封为临江王;又因为修宫侵占围墙的事,终于在中尉府自杀。为什么这样呢?皇上治理天下终究不能因为私情而干扰公事。现在大王身为诸侯,受奸臣胡言乱语的引诱,违犯皇上的禁令,扰乱尊严的法律。皇上因为太后疼爱您的缘故,才不忍心按国法来惩办您;太后日夜哭泣,希望大王能改过自新,大王却始终不觉悟。假若太后即刻去世,大王还依靠谁呢?话还没有说完,梁王泪流满面,向韩安国赔罪说:“我现在就交出羊胜和公孙诡。”梁王就命令羊胜、公孙诡都自杀,交出了他们的尸体。景帝因此怨恨梁王。
梁王恐惧,派邹阳到达长安,去见皇后的哥哥王信说:“您的妹妹得到皇上的宠幸,在后宫没人能比得上,但是您的行为却有许多不遵循道理的地方。现在如果袁盎被杀一事追究到底,梁王被依法处死,太后的怒火无处发泄,就会向贵臣咬牙侧目地痛恨,我私下为您担忧。”王信说:“那该怎么办呢?”邹阳说:“您如果能好好地劝告皇上,使他能 不深究梁王的事,您一定会受到太后的信任,太后从骨髓中深深感谢您的大德,而您的妹妹可以受到太后和皇上的宠幸,这就会使你们家的荣宠像金城一样牢固。当初,舜的弟弟象,整日只想杀死舜,等到舜做了天子,却把象封到了有卑。仁义的人对于自己的弟弟,不暗藏怒火,不记过去的怨仇,只是很好地对待他罢了。正因为如此,后代人都称赞舜。用这番道理去劝说皇上,梁王的事就可能侥幸不处置了。”王信说:“好”。他找到一个机会,入宫向景帝说了上面的这番道理,景帝对梁王的恼怒稍稍化解。
这时,太后担心梁王的事情,不进饮食,日夜哭泣不止,景帝也很忧虑。正好田叔等人查办完梁王的事,返回长安,到达霸昌厩,田叔等用火把在梁国办案取得的证词全部烧毁,空着手来见景帝。景帝问:“梁王有罪吗?”田叔崐回答说:“犯死罪的事是有的。”景帝问:“他的罪证在哪里?”田叔说:“陛下不要过问梁王的罪证了。”景帝问:“为什么?”田叔说:“有了罪证,如今不杀梁王,就废弃了汉朝的法律;如果处死梁王,太后会吃东西没有滋味,睡不好觉,这样就会给陛下带来忧愁。”景帝非常赞成他所说的道理,让田叔等人谒见太后,并且说:“梁王不知情;主持这件事的,只有梁王的宠臣羊胜、公孙诡之流,这些人都已经按国法处死,梁王没有受到伤害。”太后听到这些话,立即起来坐着吃饭,情绪也稳定了。
梁王乘机上书请求朝见景帝,已经到达函谷关,茅兰劝说梁王,让他乘坐着普通的布车,只带两名骑士为随从入关,藏匿在长公主的园内。朝廷派使臣迎接梁王,梁王已入关,随从的车骑都在关外,不知道梁王的下落。太后哭着说:“皇帝果然杀了我儿子!”景帝很担忧害怕。这时,梁王来到皇宫门前,伏在刑具上面,表示认罪,请求处置。太后、景帝喜出望外,三人相对哭泣,恢复原来的骨肉手足之情,把梁王的随从官员都召入关内。但是,景帝愈发疏远梁王,不再和他乘坐一辆车出入了。景帝认为田叔贤能,就提升他做了鲁国的相。
中三年(甲午,公元前147年)
冬季,十一月,朝廷宣布废除诸侯王国的御史大夫官职。
夏季,四月,发生了地震。
出现旱灾,朝廷禁止卖酒。
三月,丁巳(疑误),景帝封立皇子刘乘为清河王。
秋季,九月,发生蝗灾。
西北天空出现了一颗异星。
戊戌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当初,景帝废掉栗太子,周亚夫坚决反对,没有产生作用;景帝因此疏远了周亚夫。而梁孝王每次来朝见,经常对太后说周亚夫的短处。窦太后说:“皇后的哥哥王信可以封侯。”景帝表示谦让说:“当初,您的侄子南皮侯和您的弟弟章武侯,先帝都不封他们为侯;等到我即位后才封他们为侯;现在王信也不得封侯。”窦太后说:“人生在世,只各自根据当时的情况办事罢了。当年我弟弟窦长君在世时,竟然不得封侯,死后,他的儿子窦彭祖反而得以封为南皮侯,我十分遗憾!皇帝赶快封王信为侯吧。”景帝说:“请允许我和丞相商议此事。”景帝和丞相商议,周亚夫说:“高皇帝约定:‘不是刘氏宗亲不得封王,没有立功的人不得封侯。’现在王信虽然是皇后的哥哥,但没有立功,如果封他为侯,就违背了前约。”景帝默然,只好把这件事放下了。后崐来,匈奴王徐卢等六人归降朝廷,景帝想封他们为侯,以鼓励后来人继续归降。丞相周亚夫说:“他们背叛自己的君主投降陛下,陛下封他们为侯,那么还怎样责问不守节操的臣子呢?”景帝说:“丞相的议论不可采用。”于是把徐卢等人全封为列侯。周亚夫因此就自称有病,请求免职。九月,戊戌(三十日),景帝罢免了周亚夫,任命御史大夫桃侯刘舍为丞相。
中四年(乙未,公元前146年)
夏季,发生蝗灾。
冬季,十月,戊午(二十六日),出现日食。
中五年(丙申,公元前145年)
夏季,景帝封立皇子刘舜为常山王。
六月,丁巳(二十九日),大赦天下。
发生水灾。
秋季,八月,己酉(二十二日),未央宫东门阙发生火灾。
九月,景帝下诏说:“诸项疑难案件,如果根据法律条文可以定为重罪,但却无法使人心服的,立即予以平议。”
发生地震。
中六年(丁酉,公元前144年)
冬季,十月,梁王来京朝见,给景帝上书想留居长安;景帝不同意。梁王返回封国,心情郁郁不乐。
十一月,景帝下诏,更改廷尉、将作少府等官名。
春季,二月,乙卯(初一),景帝亲临雍地,在祭祀天地五帝的处所祭天。
三月,降雪。
夏季,四月,梁孝王去世。窦太后听到消息,哭得极其悲哀,不进饮食,说:“皇帝果然杀了我儿子!”景帝悲哀恐惧,不知怎么办才好;与姐姐长公主商议,于是把梁国分为五国,把梁孝王的五个儿子全都封为诸侯王:刘买为梁王,刘明为济川王,刘彭离为济东王,刘定为山阳王,刘不识为济阴王;梁孝王的五个女儿也都封给汤沐邑。景帝把这一决定禀告窦太后,太后才高兴起来,为景帝这一做法而吃了一顿饭。梁孝王没死的时候,有数以万万计的财产,他死后,梁国府库中剩余的黄金还有四十多万斤,其他财物的价值也与此相当。
景帝减少了对罪犯的笞打次数之后,受笞刑的人还难保全生命;就再崐次减少笞刑,该笞打三百下的,减为笞打二百,该笞打二百下的,减为笞打一百。又制定了实施笞刑的法令:用于打人的笞杖,长为五尺,用竹子做成,根部手握之处,竹管的直径为一寸;末梢为半寸薄的竹片,竹节全要磨平。被判处笞刑的人,笞打他的臀部;一个罪人打完之后,才更换行刑的人。从此以后,受笞刑的人就得以保全了。但这样一来,死刑很重而不到死刑的其他惩罚又很轻,百姓就把违法犯罪看得很轻淡了。
六月,匈奴攻入雁门郡,直到武泉县,并攻入上郡,抢去了官府牧马场的马匹;汉军将士二千人战死。陇西人李广担任上郡太守,曾率领一百名骑士出行,遇到几千匈奴骑兵。匈奴人看见李广的小队伍,以为是汉军大部队派出的诱兵,都吃了一惊,占据高山摆开阵势。李广所率领的一百名骑兵都很害怕,想驰马逃跑回去,李广制止说:“我们离开大军数十里远,现在,如果就靠这一百骑兵的队伍逃跑,匈奴人追杀射击,我们马上就完了。现在我们留在这里,匈奴人必定把我们看成大军的诱敌队伍,一定不敢进攻我们。”李广命令骑兵们说:“前进!”来到距离匈奴阵地约有二里的地方,停止下来,李广命令说:“都下马解下马鞍!”他的骑兵说:“敌人很多,而且离我们很近,如果出现紧急情况,怎么办?”李广说:“敌人估计我们会逃跑;我命令都解下马鞍,向他们表示不逃跑,用这个办法来坚定他们认为我们是诱敌部队的想法。”于是匈奴骑兵便 真的不敢进攻。有一位骑白马的匈奴将领出阵来,监护他的军队,李广上马,和十多个骑兵奔向前去,射死了匈奴的白马将军,又返回来,到达他的百骑阵营中,解下马鞍,命令战士们放开战马,卧地休息。这时,正好是黄昏,匈奴骑兵一直对李广部队的行为觉得奇怪,不敢进攻。到了半夜时分,匈奴军队仍然认为附近有埋伏的汉朝大军,想夜间袭击他们,便都领兵撤走了。到黎明时,李广才回到他的大军营垒。
秋季。七月,辛亥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自从郅都死后,长安及附近的宗室 皇族有许多人凶暴犯法。景帝就征召济南都尉南阳人宁成出任中尉。宁成的治政仿效郅都,但清廉不及郅都,然而宗室皇族、地方豪强人人都恐惧不安。
城阳王刘喜去世。
后元年(戊戌,公元前143年)
春季,正月,景帝下诏说:“审判案件,是国家的重大政务。人有智愚的不同,官有上下的区别。有疑问的案件要上交给有关机构复审;有关机构仍难以断案的,要上交廷尉复审。下级把疑案送呈上级复审,而发现断案有错误,送呈疑案的官员不必负担任何责任。主要是想让审案的司法官员,一定重视从宽判案。”
三月,景帝下诏,大赦天下。
夏季,景帝下诏,特许百姓相聚饮酒五天,允许百姓卖酒。
五月,丙戌(初九),发生地震。上庸地震持续了二十二天,毁坏了城墙。
秋季,七月,丙午(三十日),丞相刘舍被免职。
乙巳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八月,壬辰(疑误),景帝任命御史大夫卫绾为丞相,任命卫尉南阳人直不疑为御史大夫。当初,直不疑做郎官,同住一处的某人告假回家,错拿了同处另一位郎官的黄金走了。不久,同住一处的郎官发觉自己丢了金子,怀疑是直不疑偷去了;直不疑向他道歉说确有其事,买来黄金还给了失金人。后来,告假回家的人回来,交还了错拿的黄金,丢失黄金的那位郎官大为惭愧。因此,直不疑被称为长者,他慢慢地升官直至做了中大夫。有人在朝廷上诋毁直不疑,说他与嫂子私通。直不疑听到了,就说:“我并没有哥哥。”可是终究不自我辩白。
景帝在宫中,召见周亚夫,赏赐食物,只放了一大块肉,没有切开,又不准备筷子。周亚夫心中不高兴,回过头来吩咐主管宴席的官员取筷子来。景帝看着周亚夫,笑着问:“这莫非不满足您的意思吗?”周亚夫摘下帽子向景帝谢罪,景帝说:“起来!”周亚夫就快步退了出去,景帝目送着他走出去。说道:“这位愤愤不平的人,不能做幼年君主的臣子。”
不久,周亚夫的儿子给父亲从工官那里买了专给皇室制造的可用于殉葬的五百件铠甲盾牌,虐待搬运这些东西的雇工,却不给他们工钱。雇工知道这是盗买皇室专用器物,怀着怨恨上书朝廷,检举周亚夫的儿子,事情牵连到周亚夫。景帝见到了检举信,就下令将此案交给司法官员审理。官员用簿书逐条审问周亚夫,周亚夫拒不回答。景帝得知,骂他说:“朕不必要你的供词,也可以杀你!”下诏让周亚夫去廷尉处接受审判。廷尉审问说:“您为什么要造反?”周亚夫说:“我购买的东西,都是殉葬用的,怎能说是要造反呢?”审案的官员说:“您即使不在地上造反,也要在地下造反!”官吏的审讯逼供越来越残酷。当初,官吏逮捕周亚夫的时候,周亚夫就想要自杀,他夫人劝阻了他,因此没有死,被关进了廷尉的牢狱。于是,周亚夫绝食五天,吐血而死。
这一年,济阴王刘不识去世。
后二年(己亥,公元前142年)
春季,正月,一天中发生三次地震。
三月,匈奴入侵雁门郡,太守冯敬与匈奴交战,战死。朝廷征发战车和骑兵、步兵驻防雁门郡。
春季,因为连年歉收,景帝下诏禁止内地各郡臣民用粮食喂养马匹;崐有违犯此禁令的,由官府没收他的马匹。
夏季,四月,景帝下诏说:“追求器物的精雕细镂,就会损害农业;追求丝织物品的锦绣多彩,就会损害纺织业。农业受到损害,是造成天下饥荒的根本原因,纺织业受到损害,是导致百姓受寒的根本原因。天下百姓,在饥寒交迫时还能够不违法犯罪的,是很少的。朕亲身从事农耕,皇后亲自种桑养蚕,以其收获作为供奉宗庙的粮食和祭服,为天下做表率;不接受进贡,减少太宫的皇家饮食供应,节省徭役和赋税,想让天下百姓都从事农业和纺织,平常都有储备,以防备灾害;强的不抢夺弱的,多的不欺凌少的,老年人可以安享天年,年幼的孤儿可以平安长大成人。而现在,只要有一年收成不好,百姓的食物就很缺乏,造成这种局面的祸根是什么?或许是因为奸诈的人做了官吏,公开行贿受贿,贪求钱财,剥削百姓,侵夺万民。县丞是重要官员,执法犯法,与盗贼共盗,太不像话!命令郡国守、相等二千石官员,各自严格遵守职责;不履行职责、政绩不好的官员,丞相要向朕奏报,议定处置的罪名。把诏书向全国公布,使天下吏民都知道朕的本意。”
五月,景帝下诏规定,家中资财达到四万钱的,就可以做官。
秋季,发生大旱。
后三年(庚子、公元前141年)
冬季,十月,发生了日食和月食,日月呈红色,持续了五天。
十二月月底,天空打雷;日光呈紫色;五大行星逆行,停留 在太微星座;月亮从天廷中部穿过。
春季,正月,景帝下诏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黄金、珍珠、美玉之类的东西,饥饿时不能当饭吃,寒冷时不能做衣穿,把它当做货币使用,不知它何时使用何时废止。近来有时年成不好,或许是因为从事工商末业的人多,从事农业的人少。命令郡国官员,一定要提倡发展农桑,多种树,这样就可以得到衣服和食物等用品。官吏如果征发百姓,雇他们去开采黄金、珍珠、美玉,就按偷盗的罪名,把所得作为赃物来定罪处置。二千石官员如果听之任之,也按同样的罪名处置。”
甲寅(十七日),皇太子成年,举行冠礼。
甲子(二十七日),景帝在未央宫驾崩。太子当上了皇帝,年仅十六岁。尊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尊奉皇后为皇太后。
二月,癸酉(初六),将孝景皇帝安葬在阳陵。
三月,封立皇太后的同母弟田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
班固赞曰:孔子说:“现在的民众,与三代圣明的君主推行王道达到天下大治所依靠的民众,没有什么不同。”确实是这样啊!周末、秦代政治的弊病,在于法网繁密,政令严苛,但奸邪盗寇却防不胜防。汉朝建国以后,废除繁苛的法令,让民众休养生息;到孝文帝时,用谨慎俭朴的作风治理国家;孝景皇帝遵守大业成规而不改。五六十年之间,就达到移风易俗,百姓淳朴敦厚。说到天下大治的时代,周代有成王和康王时期,汉代有文帝和景帝时期,真是好啊!
汉朝建国,承接的是秦末营造繁多而财力匮乏的疲困社会,纵是天子都不能配备四匹同样毛色的马匹拉车,将相有的只能坐牛车,平民百姓没有积蓄。天下平定之后,高祖就命令商人不许穿丝织的衣服、不许坐车,并且加重征收他们的租税,用这些办法来控制和羞辱商人。孝惠帝和高后在位时,因为天下刚刚平定,又放松了限制商人的律令,但是商人的子孙,仍然不允许做官为吏。朝廷计算官吏俸禄和官府各项费用的总额,据此向百姓征收赋税。而自天子到封君的汤沐邑,都把山川、园池、市井商业税收作为各自费用的来源,而不向朝廷领取经费。经由陆路、水路运输到京师,供给各官府使用的来自于崤山以东地区的粮食,每年不超过数十万石。接着是孝文帝、孝景帝先后治理国家,清静廉正,谨慎俭朴,安养天下百姓,七十多年之间,国家无事,如果不发生旱涝灾害,百姓就可以人人自给,家家足用。城乡的粮仓都装满了粮食,府库中贮存了剩余的物资;京城国库中的钱累积万万,串钱的绳子都已朽烂,无法清点数目;京城粮仓中的陈旧粟米一层盖一层,装满太仓而流出仓外,只好在外面堆积着,以至于腐烂而不能食用。百姓居住的大街小巷都可看见马,在田野间的马匹更是成群结队,骑母马的人要受到排斥而不能与人聚会。把守里巷大门的人吃的是白米好肉;做官的人长期任职,可在任期内把子孙抚养成人,有的人则把官名做为自己的姓。所以人人自爱而不愿触犯法律,以行义为先而避免羞辱。在这个时期,法肉稀疏,百姓富足,有人依凭钱财骄横不法,以至于兼并土地;那些豪强之辈,在乡间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享有封地的宗室 贵族、公、卿、大夫及以下官员,互相比赛谁更奢侈,房屋、车辆、衣服都不顾地位名分地僭越于上,没有限度。事物发展到鼎盛就会走向衰败,这本是变化的规律。从此之后,孝武帝对内穷奢极侈,对外攻打夷狄各族,天下萧条,财富全都耗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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