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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列传·卷二十九 部分译文

  齐泰,溧水人。初名齐德,洪武十七年(1384)在应天乡试中名列第一。第二年成为进士。历任礼、兵二部主事。因雷震谨身殿,太祖前往郊庙祈祷,选择为官九年无过失者陪同祭祀,齐德随行,被赐名齐泰。二十八年(1395)由兵部郎中提升为左侍郎。太祖曾经询问边将的姓名,齐泰历数无遗。太祖又问地图户籍,齐泰从袖中拿出手册献上,内容简要详密,太祖十分惊奇。

  皇太孙一向看重齐泰。即位之后,命齐泰与黄子澄同参国政,齐泰随即进升为尚书。当时遗诏命诸王统治封地,不要奔丧,封地官民听朝廷节制。诸王说这是齐泰假传皇父遗诏,离间骨肉,都不高兴。在此之前,皇上还是皇太孙时,诸王位尊辈高,拥有重兵,皇上为此很担心,现在因此密议削藩之事。

  建文元年(1399),周、代、湘、齐、岷五王相继因罪被废。七月,燕王举兵而反,名为“靖难”,指责齐泰、黄子澄为奸臣。事情传至朝廷,齐泰请求削除燕王的藩籍,公布其罪,派兵声讨。有的人反驳他,齐泰却说:“揭露贼行,敌乃可克。”于是,朝廷议定伐燕,并布告天下。当时太祖的功臣留下来的很少,建文帝便授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率军分道北伐,到真定为燕兵所败。黄子澄推荐曹国公李景隆代替耿炳文统率军队,齐泰极言不可。黄子澄不听,最终还是命李景隆率军。那个时候,建文帝将五十万军队全部交给李景隆,并称短时间内便可灭燕。燕王因此大喜道“:昔日汉高祖只能统兵十万。李景隆有什么才能,其部众正好可以为我所用。”这年冬天,李景隆果然战败,建文帝脸露惧色。正巧当时燕王上书极力诋毁齐泰、黄子澄。建文帝于是将他们两人解职以向燕王道歉,但暗地里仍将他俩留在京城,参与密议。李景隆给燕王写信,说他俩已逃,可以息兵了,燕王不听。第二年,盛庸在东昌获胜,建文帝到太庙告祭,并命齐泰、黄子澄二人任职如故。待到夹河兵败时,又解除他们两人的官职以求罢兵,燕王却说“:这是缓兵之计。”于是进兵更急。

  在开始商议削藩时,建文帝采纳齐泰、黄子澄之言,说以天下遏制一方十分容易。在屡次失败后,便开始后悔,因此进退失措。当燕兵日益进逼时,又将齐泰召回。齐泰未到,京城已不能守,齐泰逃往外郡,企图复兴。当时朝廷急于重金悬赏齐泰。齐泰骑上用墨涂黑的白马逃走,马跑了一段远路后,汗出墨退。有的人说“:这是齐尚书的马。”齐泰就这样被捉送京,同黄子澄、方孝孺一起不屈而死。齐泰的堂兄弟齐敬宗等都被牵连而死,其叔叔齐时永、齐阳彦等则被贬戍边。其子刚刚六岁,被免死发配,仁宗时被赦回京。

  黄子澄,名..,以字行世,分宜人。洪武十八年(1385)会试第一。由编修进升为修撰,在东宫伴读,屡升至太常寺卿。

  惠帝为皇太孙时,曾坐在东角门对黄子澄说“:诸王位尊辈高,拥有重兵,且多不法,怎么办呢?”黄子澄回答说:“诸王的护卫兵,只足以自守,倘若有变,出以六师,他们谁能抵挡得住呢?汉七国并非不强,而最终却灭亡了。大小强弱视情势各不相同,而顺逆之理也各异。”皇太孙觉得他说得在理。即位之后,便命黄子澄兼翰林学士,与齐泰同参国政,并对他说“:先生还记得昔日东角门之言吗?”黄子澄叩首回答“:不敢忘记。”退朝之后与齐泰商议,齐泰认为要先谋取燕。黄子澄则说:“不能这样,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尚且经常违法,因此削之有名。而今如欲问罪,应当从周开始。周王是燕王的亲弟弟,削除周王便是剪去燕王的手足。”两人议定,第二天便去向皇上建议。

  正逢当时有人说周王朱木肃违法。于是便命李景隆率军前去袭击,将其捉拿,周王的供词牵连湘、代诸王府。于是惠帝便将朱木肃及岷王朱木便废为庶人,将代王朱桂幽禁于大同,将齐王朱..囚于京城。湘王朱柏则自焚而死。又将周王一事下到燕议罪,燕王上书再三援救。惠帝览书恻然,说此事应当停止了。黄子澄与齐泰进行规劝,没有结果,出去之后两人互相说道:“而今事势如此,怎么能不做一决断?”第二天又向皇上进言说:“现在所担心的只有燕王了,应当趁他生病时前去袭击。”惠帝犹豫道“:朕即位不久,连罢诸王,如又削燕王,我怎么去向天下解释呢?”黄子澄回答说“:要先发制人,不要为人所制。”惠帝又说:“燕王智勇双全,善于用兵,虽然有病,恐怕突然袭击他也难以谋取。”此事乃止。于是命都督宋忠调遣防边官军驻扎开平,挑选精壮的燕府护卫隶属宋忠麾下,并将护卫胡骑指挥关童等召入京城,以削弱燕。又调北平永清左、右卫官军分驻彰德、顺德,都督徐凯在临清练兵,耿王献在山海关练兵,以控制北平。这些全是齐泰、黄子澄的主意。当时燕王担忧不已,因为他的三个儿子都在京城,因此便称自己病重,请求让他们返回。齐泰想将三人逮捕,黄子澄则说:“不如放他们回去,以示对他并未怀疑,这样便可袭而取之。”就这样放回了三人。不久,燕军起兵,燕王在将吏面前哭着发誓说:“陷害诸王,并非天子之意,而是奸臣齐泰、黄子澄所为。”

  开始皇上信任黄子澄与齐泰,迅速发兵削藩。但这两人本是书生,兵事非其所长。当耿炳文兵败时,黄子澄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以忧虑,因而推荐曹国公李景隆担负大任。皇上于是便命李景隆代替耿炳文,而李景隆也无所作为,连败于郑村坝、白沟河,丧失军队辎重、士兵马匹数十万。不久,又败于济南城下。皇上急忙将李景隆召回,赦免其死罪。黄子澄痛哭,请治其罪。皇上不听。黄子澄拍着胸脯说:“大势已去,我推荐李景隆而误国,万死不足以赎罪。”

  当燕兵逐渐向南推进时,黄子澄与齐泰一同遇贬在外,被密令募兵。黄子澄微服由太湖至苏州,与知府姚善倡义勤王。姚善上奏说“:黄子澄之才足以抵御灾难,不应当将他抛弃在清闲僻远之地,而令敌人高兴。”皇上又召见黄子澄,他还未到,京城便已失陷了。黄子澄想与姚善航海求救兵。姚善不同意,于是便与嘉兴杨任图谋举事,被人告发,都被逮捕。黄子澄至京,成祖亲自责问。但他抗辩不屈,被施磔刑而死。其族人无论年老年少一律处斩,姻亲党羽全部戍边。他的一子变姓改名田径,后遇赦,在湖广咸宁安家。正德年中,进士黄表是他的后代。

  方孝孺,字希直,另有一字叫希古,宁海人。他父亲名叫克勤,洪武年间的循吏。《明史》中另有传记。方孝孺年幼时就机警聪明,目光炯炯有神。读书每天都有长进,人们都称他为“小韩子”。长大后,方孝孺拜宋濂为师。但宋濂门下的知名学士都不如他,就连前辈胡翰、苏伯衡都自认不如。方孝孺没有拘泥文学、艺术,常以彰明王道、致太平为己任。方孝孺曾经患病,家中无粮,家人告诉他,谁知他却笑着说:“古人有三十天只食九天的先例,贫穷难道只我一人吗?”他的父亲克勤因“空印”案而被杀,他护丧葬归故里,路人都为之哀痛。待丧事一完,他又立即从学宋濂,直至毕业。

  洪武十五年(1382),由于吴沉、杨枢的推荐,方孝孺得到皇上的召见。太祖看他举止端整,十分高兴,就对太子说:“这个年青人,今后应该发挥他的才华。”并礼节性地把他遣送回去。后来因仇家连累,方孝孺被逮送到京城,太祖看到他的名字后,下令释放他。二十五年,又因推荐被召到京城。太祖说“:现在还不是使用方孝孺的时候。”任命他为汉中教授。方孝孺每天对儒生讲学孜孜不倦。蜀献王得知他的贤良,就聘任他为王子的老师。每每见到他,都和他陈说道德伦理,蜀献王对他十分尊重,并把他读书的屋子命名为“正学”。

  到了惠帝即位,召方孝孺为翰林侍讲。第二年升为侍讲学士,国家遇有大事常常向他咨询。惠帝喜欢读书,每当遇到疑问时就召他讲解。上朝奏事,君臣在朝廷面议可否,有时就命令方孝孺到屏风前批答。当时明廷正在编撰《太祖实录》和《类要》等书,方孝孺都担任总裁。变更官制后,方孝孺为文学博士。燕王起兵以后,朝廷商议征讨,诏令、檄文都出自方孝孺之手。

  建文三年(1401),燕兵侵占了大名。燕王听说齐泰、黄子澄已逃窜,上奏请求罢免盛庸、吴杰、平安的兵权。方孝孺建议说“:燕兵久住大名,天气很热又下雨,不打仗他们自己也会疲劳。应立即命令辽东诸将进入山海关进攻永平、真定,诸将过卢沟桥进攻北平,对方一定会回救。我方用大兵断其后,这样就可以擒拿贼王。现在燕王奏书刚到,应暂且答书,这样,往返需要一个多月,敌方将士心理懈怠。当我方谋划已定,形势又极为有利,便可一举克敌。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皇上觉得十分有理,于是就命令方孝孺草拟诏书,派大理寺少卿薛岩飞马驰送诏书到燕,完全赦免燕的反叛之罪,要求他们收兵回归藩地。又给薛岩带上皇上数千言的手谕,让他带到燕王的军队中,秘密散发到将士手中。但事到临头,薛岩隐藏宣谕不敢取出,燕王也不遵奉皇帝的诏令。

  五月,吴杰、平安、盛庸带兵骚扰燕军的粮道。燕王再次派遣指挥武胜上书请求皇上罢前线军队。皇帝准备同意撤兵。但方孝孺说:“撤兵容易,再次集聚军队就难了,不要被燕王的言语所迷惑。”皇帝于是下令杀了武胜,以此来断绝和燕国的交往。没多久,燕军侵掠沛县,并烧毁粮船。当时黄河以北的军队疲累而无战功,而德州的运粮道路又被截断。为此,孝孺深感忧虑。燕世子仁厚,他的弟弟高煦狡诈,得宠于燕王,曾想争夺嫡长子之位。方孝孺想用计挑起他们内乱。于是方孝孺向建文帝禀明计划,并派锦衣卫千户张安带着盖有皇帝印章的书信,赐封燕世子。世子拿到信函并不拆封,并将张安一起送到燕王军帐里。于是离间之计失败了。

  第二年五月,燕军打到了长江以北,皇帝下诏书征集全国的军队。方孝孺说“:事情已经十分紧急。可派人前往说和,许以割地,争取拖延几天时间。东南募兵已逐渐云集,北方的军队不擅长水战,如果两军在长江上决战,胜负就难以预料了。”建文帝派庆成郡主前往燕军中,陈说了孝孺的意思。但是,燕王不听。建文皇帝命令众将率水师汇集在长江上,但明战将陈蠧率领战舰向燕军投降了。燕军于是渡过了长江,当时是六月三日。建文帝忧虑惧怕,有的劝说皇上移宫他处,再图复兴大业。方孝孺力请皇上坚守京城等待援兵的到来。即使失败,也是为社稷而亡。十三日,京城的金川门被打开了,燕军入城,建文帝自焚而死。当日,方孝孺被抓进监狱。

  这以前,成祖发兵北平,姚广孝向成祖请托方孝孺时说:“兵临城下那一天,孝孺一定不会投降,请不要杀他。如果杀了方孝孺,就会断绝天下的读书人。”成祖点头答应。攻下南京后,想让方孝孺草拟诏书。方孝孺被召到宫殿后,悲恸之声响彻大殿。成祖从殿座走到方孝孺的身边安慰他说“:先生不要自己苦自己,我不过是效法周公辅佐成王罢了。”方孝孺问:“成王在哪里?”成祖回答说:“他已自焚而死。”方孝孺又问:“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儿子为皇呢?”成祖回答说:“老百姓信赖年长的君王。”方孝孺又问:“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弟弟为皇呢?”成祖回答说“:这是我们家庭内部的事。”要左右把笔和纸拿给方孝孺,说:“诏告天下,非先生起草的诏书不可。”方孝孺把笔扔到地上,又哭又骂说:“死就死吧,诏书我是不会起草的。”成祖大怒,命令斩首示众。方孝孺从容就义,临死前做绝命词说“:天降大乱啊又有谁知道其中的缘由,奸臣得计谋夺国家,忠臣发愤啊又血泪交流,以身来殉先君又还有何求。唉!如此这般方能死无怨尤。”当时方孝孺年仅四十六岁。他的学生德庆侯廖永忠的孙子廖镛和他的弟弟廖铭把方孝孺的尸体殓葬于聚宝门外的山上。

  方孝孺的哥哥叫方孝闻,勤奋好学,为人忠厚,他比方孝孺先死。弟弟方孝友与方孝孺同时被杀,临死前也赋诗一首。方孝孺的妻子郑氏及两个儿子方中宪、方中愈先后上吊身亡,两个女儿也投秦淮河而死。

  方孝孺工于文章,其文清纯深邃,雄伟豪迈。他的每一篇文章问世,海内都争相传诵。永乐年间,凡藏有方孝孺文章的都论以死罪。方孝孺的学生王禾余暗中把他的文章收集编写成《侯城集》,方孝孺的文章因此得以流传后世。

  仁宗即位,示谕礼部:“建文时的各位大臣,已经蒙受了杀戮之祸,他们的家属沦为官籍奴仆者,都释放为民,并归还田土。其外亲戍边者,除留一人戍所外,其余的都遣放回家。”万历十三年(1585)三月,释放了因方孝孺案株连而戍边者的后代,浙江、江西、福建、四川、广东共计一千三百多人。方孝孺已经没有后代了,唯独方克勤的弟弟方克家有个儿子叫方孝复。洪武二十五年(1393),方孝复曾经上书朝廷,请求减免信国公汤和给宁海所增加的赋税,被贬戍庆远卫,株连时因军籍免。方孝复的儿子名叫方琬,后被释放为民。世宗时,松江人俞斌自称是方孝孺的后代,一时士大夫深信不疑,编纂《归宗录》。后来方氏发觉俞斌不是方孝孺的后代,于是就将实情告诉了官府,这一骗局也就结束。神宗初年,下诏令褒奖建文时的忠臣,在南京建立表忠祠,排位第一的是徐辉祖,排位第二的是方孝孺。

  练子宁,名安,以字行世,新淦人。父亲练伯尚,工于诗词。洪武年初,练子宁负责起居注,因直言相陈而被贬出外任职,最后为镇安通判。

  练子宁英才超群,十八年(1385)以贡生身份参加廷试对策,极力申言:“天下人才有限,陛下怎么忍心因区区小事,而放任无穷无尽的诛杀,又将靠什么去治国呢?”太祖嘉赏其用心,将他提拔为一甲第二名,授为翰林修撰。练子宁遭母丧,力行古礼。服丧完毕,恢复官职,升任工部侍郎。

  建文初年,练子宁与方孝孺同为惠帝所信用,改任吏部左侍郎,以考核官吏是否贤能,而决定其升降为己任,对此多有建议。不久,练子宁被授为御史大夫。燕军兵起,李景隆北征屡败,应诏返京。练子宁在朝中历数其罪,请求处死他,皇上不听,练子宁便叩首愤激大喊道:“坏陛下事者,就是此贼,死有余辜。即使陛下赦免了李景隆,一定不要赦免微臣。”然后大哭求死,皇上为此只得罢朝。宗人府经历宋征、御史叶希贤都坚决上疏说李景隆出战失利丧师,存有二心,应当处斩。皇上全不采纳。燕兵渡淮之后,靖江府长史萧用道、衡府纪善周是修上书谈论大计,斥责当权者。上书被下到廷臣商议,当权者盛气十足,辱骂萧、周二人。练子宁说道:“国事至此,你们还不能容许上言者吗?”辱骂者羞愧而止。

  燕王即位,练子宁被绑至京。出语不逊,被施磔刑而死,其家被灭族,姻亲全部戍边,练子宁的堂侄练大亨,任嘉定知县,获悉此事,便与其妻投刘家河而死。同乡人徐子权以进士身份任刑部主事,听说练子宁的死讯,痛哭赋诗后上吊而死。

  练子宁善写文章,方孝孺称其多学而富文采。弘治年中,王佐刊刻其遗文,称为《金川玉屑集》。提学副使李梦阳设立金川书院以祭祀练子宁,将其堂命名为“浩然”。

  卓敬,字惟恭,瑞安人。他颖悟过人,读书一目十行。洪武二十一年(1388)考中进士。被任命为户科给事中,为人耿直,不避权势。当时制度还不完备,诸王的服饰、车马模仿太子。卓敬乘机说道“:京城为天下效仿。陛下对诸王如不趁早分辨等级、威严,而使他们的服饰与太子相同,从而嫡庶混乱,尊卑无序,何以令天下?”皇上说:“你说得对,朕还没有考虑到此。”因而更加器重他。他日与同僚觐见,恰好八十一人,太祖命他们改称元士。随即以六科为政事本源,又改称源士。不久,重又称给事中。卓敬历任户部侍郎。

  建文初年,卓敬秘密上疏说:“燕王智谋绝伦,并有雄才大略,酷似高皇帝。北平地势优越,兵精马壮,金、元即由此兴起。现在应当将他改封南昌,万一有变,也容易控制。事情即将萌发而未行动,那是由于时机未到,而考虑可以行动的时间则要依据形势。形势还未成熟时便不能做出决断,而时机还未明朗便不能给予明察。”上奏到达朝廷,第二天皇上召问卓敬。卓敬叩首道“:微臣所言乃天下至计,愿陛下明察。”但是此事最终就此而止。

  燕王即位,卓敬被捕,明成祖指责他曾建议改封一事,离间骨肉之情。卓敬厉声说道:“可惜先帝没有采纳我的建议。”皇上十分生气,但仍怜惜其才,下令将他下狱,派人以管仲、魏征之事相劝。卓敬流着泪说:“身为人臣,只有以死相报。先皇帝曾无过失,忽然被横行篡夺,我恨不得立即死去,到地下去见先皇,你还想让我为你效力吗?”皇上还是不忍杀他。姚广孝以前与卓敬有隔阂,便进劝皇上“:卓敬之言如果真的被采用,皇上难道还会有今日吗?”皇上这才处死卓敬,并灭其三族。

  卓敬言行慷慨,风流倜傥,善于谈论,凡天官、舆地、律历、兵刑诸家无不广泛研究。成祖曾叹道“:国家培养人才三十年,唯得一卓敬。”万历年初,朝廷采纳御史屠叔方的建议,为卓敬修墓建祠。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9671900034457.html

《明史》列传·卷二十九原文

  齐泰 黄子澄 方孝孺(卢原质 郑公智 林嘉猷 胡子昭 郑居贞 刘政方法 楼琏) 练子宁(宋徵 叶希贤) 茅大芳(周嵒) 卓敬(郭任 卢迥)陈迪(黄魁 巨敬) 景清(连楹) 胡闰(高翔) 王度(戴德彝 谢升 丁志方 甘霖 董镛 陈继之 韩永 叶福)

  齐泰,溧水人。初名德。洪武十七年,举应天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礼、兵二部主事。雷震谨身殿,太祖祷郊庙,择历官九年无过者陪祀,德与焉,赐名泰。二十八年,以兵部郎中擢左侍郎。太祖尝问边将姓名,泰历数无遗。又问诸图籍,出袖中手册以进,简要详密,大奇之。皇太孙素重泰。及即位,命与黄子澄同参国政。寻进尚书。时遗诏诸王临国中,毋奔丧,王国吏民听朝廷节制。诸王谓泰矫皇考诏,间骨肉,皆不悦。先是,帝为太孙时,诸王多尊属,拥重兵,患之。至是因密议削藩。

  建文元年,周、代、湘、齐、岷五王相继以罪废。七月,燕王举兵反,师名“靖难”。指泰、子澄为奸臣。事闻,泰请削燕属籍,声罪致讨。或难之,泰曰:“明其为贼,敌乃可克。”遂定议伐燕,布告天下。时太祖功臣存者甚少,乃拜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帅师分道北伐,至真定为燕所败。子澄荐曹国公李景隆代将,泰极言不可。子澄不听,卒命景隆将。当是时,帝举五十万兵畀景隆,谓燕可旦夕灭。燕王顾大喜曰:“昔汉高止能将十万,景隆何才,其众适足为吾资也!”是冬,景隆果败。帝有惧色,会燕王上书极诋泰、子澄。帝乃解二人任以谢燕,而阴留之京师,仍参密议。景隆遗燕王书,言二人已窜,可息兵。燕王不听。明年,盛庸捷东昌,帝告庙,命二人任职如故。及夹河之败,复解二人官求罢兵,燕王曰:“此缓我也。”进益急。

  始削藩议起,帝入泰、子澄言,谓以天下制一隅甚易。及屡败,意中悔,是以进退失据。迨燕兵日逼,复召泰还。未至,京师已不守,泰走外郡谋兴复。时购泰急。泰墨白马走,行稍远,汗出墨脱。或曰:“此齐尚书马也。”遂被执赴京,同子澄、方孝孺不屈死。泰从兄弟敬宗等皆坐死,叔时永、阳彦等谪戍。子甫六岁,免死给配,仕宗时赦还。

  黄子澄,名氵是,以字行,分宜人。洪武十八年,会试第一。由编修进修撰,伴读东宫,累迁太常寺卿。惠帝为皇太孙时,尝坐东角门谓子澄曰:“诸王尊属拥重兵,多不法,奈何?”对曰:“诸王护卫兵,才足自守。倘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汉七国非不强,卒底亡灭。大小强弱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太孙是其言。比即位,命子澄兼翰林学士,与齐泰同参国政。谓曰:“先生忆昔东角门之言乎?”子澄顿首曰:“不敢忘。”退而与泰谋,泰欲先图燕。子澄曰:“不然,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尚多不法,削之有名。今欲问罪,宜先周。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剪燕手足也。”谋定,明日入白帝。

  会有言周王橚不法者,遂命李景隆帅兵袭执之,词连湘、代诸府。于是废橚及岷王楩为庶人;幽代王桂于大同;囚齐王榑于京师。湘王柏自焚死。下燕议周王罪。燕王上书申救,帝览书恻然,谓事宜且止。子澄与泰争之,未决,出相语曰:“今事势如此,安可不断?”明日又入言曰:“今所虑者独燕王耳,宜因其称病袭之。”帝犹豫曰;“朕即位未久,连黜诸王,若又削燕,何以自解于天下?”子澄对曰:“先人者制人,毋为人制。”帝曰:“燕王智勇,善用兵。虽病,恐猝难图。”乃止。于是命都督宋忠调缘边官军屯开平,选燕府护卫精壮隶忠麾下,召护卫胡骑指挥关童等入京,以弱燕。复调北平永清左、右卫官军分驻彰德、顺德,都督徐凯练兵临清,耿瓛练兵山海关,以控制北平。皆泰、子澄谋也。时燕王忧惧,以三子皆在京师,称病笃,乞三子归。泰欲遂收之,子澄曰:“不若遣归,示彼不疑,乃可袭而取也。”竟遣还。未几,燕师起,王泣誓将吏曰:“陷害诸王,非由天子意,乃奸臣齐泰、黄子澄所为也。”

  始帝信任子澄与泰,聚事削藩。两人本书生,兵事非其所长。当耿炳文之败也,子澄谓胜败常事,不足虑。因荐曹国公李景隆可大任,帝遂以景隆代炳文。而景隆益无能为,连败于郑村坝、白沟河,丧失军辎士马数十万。已,又败于济南城下。帝急召景隆还,赦不诛。子澄恸哭,请正其罪。帝不听。子澄拊膺曰:“大事去矣,荐景隆误国,万死不足赎罪!”

  及燕兵渐南,与齐泰同谪外,密令募兵。子澄微服由太湖至苏州,与知府姚善倡义勤王。善上言:“子澄才足捍难,不宜弃闲远以快敌人。”帝复召子澄,未至而京城陷。欲与善航海乞兵,善不可。乃就嘉兴杨任谋举事,为人告,俱被执。子澄至,成祖亲诘之。抗辨不屈,磔死。族人无少长皆斩,姻党悉戍边。一子变姓名为田经,遇赦,家湖广咸宁。正德中,进士黄表其后云。

  杨任,洪武中由人材起家,历官袁州知府。时致仕,匿子澄于家,亦磔死。二子礼、益俱斩。亲属戍边。

  方孝孺,字希直,一字希古,宁海人。父克勤,洪武中循吏,自有传。孝孺幼警敏,双眸炯炯,读书日盈寸,乡人目为“小韩子。”长从宋濂学,濂门下知名士皆出其下。先辈胡翰、苏伯衡亦自谓弗如。孝孺顾末视文艺,恒以明王道、致太平为己任。尝卧病,绝粮,家人以告,笑曰:“古人三旬九食,贫岂独我哉!”父克勤坐“空印”事诛,扶丧归葬,哀动行路。既免丧,复从濂卒业。

  洪武十五年,以吴沉、揭枢荐,召见。太祖喜其举止端整,谓皇太子曰:“此庄士,当老其才。”礼遣还。后为仇家所连,逮至京。太祖见其名,释之。二十五年,又以荐召至。太祖曰:“今非用孝孺时。”除汉中教授,日与诸生讲学不倦。蜀献王闻其贤,聘为世子师。每见,陈说道德。王尊以殊礼,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

  及惠帝即位,召为翰林侍讲。明年迁侍讲学士,国家大政事辄咨之。帝好读书,每有疑,即召使讲解。临朝奏事,臣僚面议可否,或命孝孺就扆前批答。时修《太祖实录》及《类要》诸书,孝孺皆为总裁。更定官制,孝孺改文学博士。燕兵起,廷议讨之,诏檄皆出其手。

  建文三年,燕兵掠大名。王闻齐、黄已窜,上书请罢盛庸、吴杰、平安兵。孝孺建议曰:“燕兵久顿大名,天暑雨,当不战自疲。急令辽东诸将入山海关攻永平;真定诸将渡卢沟捣北平,彼必归救。我以大兵蹑其后,可成擒也。今其奏事适至,宜且与报书,往返逾月,使其将士心懈。我谋定势合,进而蹴之,不难矣。”帝以为然。命孝孺草诏,遣大理寺少卿薛{山品}驰报燕,尽赦燕罪,使罢兵归藩。又为宣谕数千言授{山品},持至燕军中,密散诸将士。比至,{山品}匿宣谕不敢出,燕王亦不奉诏。五月,吴杰、平安、盛庸发兵扰燕饷道。燕王复遣指挥武胜上书,伸前请。帝将许之。孝孺曰:“兵罢,不可复聚,愿毋为所惑。”帝乃诛胜以绝燕。未几,燕兵掠沛县,烧粮艘。时河北师老无功,而德州又馈饷道绝,孝孺深以为忧。以燕世子仁厚,其弟高煦狡谲,有宠于燕王,尝欲夺嫡,谋以计间之,使内乱。乃建议白帝:遣锦衣卫千户张安赍玺书往北平,赐世子。世子得书不启封,并安送燕军前。间不得行。

  明年五月,燕兵至江北,帝下诏征四方兵。孝孺曰:“事急矣。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东南募兵渐集。北军不长舟楫,决战江上,胜负未可知也。”帝遣庆成郡主往燕军,陈其说。燕王不听。帝命诸将集舟师江上。而陈瑄以战舰降燕,燕兵遂渡江。时六月乙卯也。帝忧惧,或劝帝他幸,图兴复。孝孺力请守京城以待援兵,即事不济,当死社稷。乙丑,金川门启,燕兵入,帝自焚。是日,孝孺被执下狱。

  先是,成祖发北平,姚广孝以孝孺为托,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成祖颔之。至是欲使草诏。召至,悲恸声彻殿陛。成祖降榻,劳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成祖怒,命磔诸市。孝孺慨然就死,作绝命词曰:“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鸣呼哀哉兮庶不我尤!”时年四十有六。其门人德庆侯廖永忠之孙镛与其弟铭,检遗骸瘗聚宝门外山上。

  孝孺有兄孝闻,力学笃行,先孝孺死。弟孝友与孝孺同就戮,亦赋诗一章而死。妻郑及二子中宪、中愈先自经死,二女投秦淮河死。

  孝孺工文章,醇深雄迈。每一篇出,海内争相传诵。永乐中,藏孝孺文者罪至死。门人王稌潜录为《侯城集》,故后得行于世。

  仁宗即位,谕礼部:“建文诸臣,已蒙显戮。家属籍在官者,悉宥为民,还其田土。其外亲戍边者,留一人戍所,余放还。”万历十三年三月,释坐孝孺谪戍者后裔,浙江、江西、福建、四川、广东凡千三百余人。而孝孺绝无后,惟克勤弟克家有子曰孝复。洪武二十五年尝上书阙下,请减信国公汤和所加宁海赋,谪戍庆远卫,以军籍获免。孝复子琬,后亦得释为民。世宗时,松江人俞斌自称孝孺后,一时士大夫信之,为纂《归宗录》。既而方氏察其伪,言于官,乃已。神宗初,有诏褒录建文忠臣,建表忠祠于南京,首徐辉祖,次孝孺云。

  孝孺之死,宗族亲友前后坐诛者数百人。其门下士有以身殉者,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皆宁海人。

  原质字希鲁,孝孺姑子也。由进士授编修,历官太常少卿。建文时,屡有建白。燕兵至,不屈,与弟原朴等皆被杀。

  公智字叔贞;嘉猷名升,以字行。皆师事孝孺。孝孺尝曰:“匡我者,二子也。”公智以贤良举,为御史有声。嘉猷,洪武丙子以儒士校文四川。建文初,入史馆为编修。寻迁陕西佥事。尝以事入燕邸,知高煦谋倾世子状。孝孺间燕之谋,实嘉猷发之。

  胡子昭,字仲常,初名志高。荣县人。孝孺为汉中教授时往从学,蜀献王荐为县训导。建文初,与修《太祖实录》,授检讨。累迁至刑部侍郎。

  郑居贞,闽人。与孝孺友善,以明经历官巩昌通判、河南参政。所至有善绩。孝孺教授汉中,居贞作《凤雏行》勖之。诸人皆坐党诛死。

  孝孺主应天乡试,所得士有长洲刘政、桐城方法。

  政,字仲理。燕兵起,草《平燕策》,将上之,以病为家人所沮。及闻孝孺死,遂呕血卒。

  法,字伯通。官四川都司断事。诸司表贺成祖登极,当署名,不肯,投笔出。被逮,次望江,瞻拜乡里曰:“得望我先人庐舍足矣。”自沉于江。

  成祖既杀孝孺,以草诏属侍读楼琏。琏,金华人,尝从宋濂学。承命不敢辞。归语妻子曰:“我固甘死,正恐累汝辈耳。”其夕,遂自经。或曰草诏乃括苍王景,或曰无锡王达云。

  练子宁,名安,以字行,新淦人。父伯尚,工诗。洪武初,官起居注。以直言谪外任,终镇安通判。子宁英迈不群,十八年,以贡士廷试对策,力言:“天之生材有限,陛下忍以区区小故,纵无穷之诛,何以为治?”太祖善其意,擢一甲第二,授翰林修撰。丁母艰,力行古礼。服阕,复官,历迁工部侍郎。建文初,与方孝孺并见信用,改吏部左侍郎。以贤否进退为己任,多所建白。未几,拜御史大夫。燕师起,李景隆北征屡败,召还。子宁从朝中执数其罪,请诛之。不听。愤激叩首大呼曰:“坏陛下事者,此贼也。臣备员执法,不能为朝廷除卖国奸,死有余罪。即陛下赦景隆,必无赦臣!”因大哭求死,帝为罢朝。宗人府经历宋徵、御史叶希贤皆抗疏言景隆失律丧师,怀二心,宜诛。并不纳。燕师既渡淮,靖江府长史萧用道、衡府纪善周是修上书论大计,指斥用事者。书下廷臣议,用事者盛气以诟二人。子宁曰:“国事至此,尚不能容言者耶?”诟者愧而止。

  燕王即位,缚子宁至。语不逊,磔死。族其家,姻戚俱戍边。子宁从子大亨,官嘉定知县。闻变,同妻沉刘家河死。里人徐子权以进士为刑部主事,闻子宁死,恸哭赋诗自经。

  子宁善文章,孝孺称其多学而文。弘治中,王佐刻其遗文曰《金川玉屑集》。提学副使李梦阳立金川书院祀子宁,名其堂曰“浩然”。

  徵,不知何许人。尝疏请削罪藩属籍。燕师入,不屈,并妻子俱死。

  希贤,松阳人。亦坐奸党被杀。或曰去为僧,号雪庵和尚云。

  茅大芳,名誧,以字行,泰兴人。博学能诗文。洪武中,为淮南学官,召对称旨。擢秦府长史,制词以董仲舒为言。大芳益奋激,尽心辅导。额其堂曰“希董”,方孝孺为之记。建文元年迁副都御史。燕师起,遗诗淮南守将梅殷,辞意激烈。闻者壮之。

  周璿,洪武末,以天策卫知事建言,擢左佥都御史。燕王称帝,与大芳并见收,不屈死。而大芳子顺童、道寿俱论诛,二孙死狱中。

  卓敬,字惟恭,瑞安人。颖悟过人,读书十行俱下。举洪武二十一年进士。除户科给事中,鲠直无所避。时制度未备,诸王服乘拟天子。敬乘间言:“京师,天下视效。陛下于诸王不早辨等威,而使服饰与太子埒,嫡庶相乱,尊卑无序,何以令天下?”帝曰:“尔言是,朕虑未及此。”益器重之。他日与同官见,适八十一人,命改官为“元士”。寻以六科为政事本源,又改曰“源士”。已,复称给事中。历官户部侍郎。

  建文初,敬密疏言:“燕王智虑绝伦,雄才大略,酷类高帝。北平形胜地,士马精强,金、元年由兴。今宜徙封南昌,万一有变,亦易控制。夫将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而可为者,势也。势非至刚莫能断,几非至明莫能察。”奏入,翌日召问。敬叩首曰:“臣所言天下至计,愿陛下察之。”事竟寝。

  燕王即位,被执,责以建议徙燕,离间骨肉。敬厉声曰:“惜先帝不用敬言耳!”帝怒,犹怜其才,命系狱,使人讽以管仲、魏徵事。敬泣曰:“人臣委贽,有死无二。先皇帝曾无过举,一旦横行篡夺,恨不即死见故君地下,乃更欲臣我耶?”帝犹不忍杀。姚广孝故与敬有隙,进曰:“敬言诚见用,上宁有今日。”乃斩之,诛其三族。

  敬立朝慷慨,美丰姿,善谈论,凡天官、舆地、律历、兵刑诸家,无不博究。成祖尝叹曰::“国家养士三十年,惟得一卓敬。”万历初,用御史屠叔方言,表墓建祠。

  同时户部侍郎死者,有郭任、卢迥。

  任,丹徒人,一曰定远人。廉慎有能。建文初,佐户部。饮食起居俱在公署。时方贬削诸藩,任言:“天下事先本后末则易成。今日储财粟,备军实,果何为者?乃北讨周,南讨湘。舍其本而末是图,非策也。且兵贵神速,苟旷日持久,锐气既竭,姑息随之,将坐自困耳。”燕王闻而恶之。兵起,任与同官卢迥主调兵食。京师失守被擒,不屈死之。子经亦论死,少子戍广西。

  迥,仙居人。爽朗不拘细行。喜饮酒,饮后辄高歌,人谓“迥狂”。及仕,折节恭慎。建文三年,拜户部侍郎。燕兵入,不屈。缚就刑,长讴而死。台人祀之八忠祠。

  陈迪,字景道,宣城人。祖宥贤,明初,从征有功,世抚州守御百户,因家焉。迪倜傥有志操。辟府学训导,为郡草《贺万寿表》。太祖异之。久之,以通经荐,历官侍讲。出为山东左参政,多惠政。丁内艰。起复,除云南右布政使。普定、曲靖、乌撒、乌蒙诸蛮煽乱,迪率士兵击破之,赐金币。

  建文初,征为礼部尚书。时更修制度,沿革损益,迪议为多。会以水旱诏百官集议,迪请清刑狱,招流民,凡二十余事,皆从之。寻加太子少保。李景隆等数战败,迪陈大计。命督运军储。已,闻变,趋赴京师。

  燕王即帝位,召迪责问,抗声不屈。命与子凤山、丹山等六人磔于市。既死,人于衣带中得诗及《五噫歌》,辞意悲烈。苍头侯来保拾其遗骸归葬。妻管缢死。幼子珠生五月,乳母潜置沟中,得免。八岁,为怨家所讦。成祖宥其死,戍抚宁。寻徙登州,为蓬莱人。洪熙初,赦还乡,给田产。成化中,宁国知府涂观建祠祀迪。弘治间,裔孙鼎举进士,仕至应天府尹,刚鲠有声。

  黄魁,不知何许人。为礼部侍郎,有学行,习典礼。迪及侍郎黄观皆爱敬人。燕兵入,不屈死。

  有巨敬者,平凉人。为御史,改户部主事,充史官,以清慎称。与迪同不屈死,夷其族。

  景清,本耿姓,讹景,真宁人。倜傥尚大节,读书一过不忘。洪武中进士,授编修,改御史。三十年春,召见,命署左佥都御史。以奏疏字误,怀印更改,为给事中所劾,下诏狱。寻宥之。诏巡察川、陕私茶,除金华知府。建文初,为北平参议。燕王与语,言论明晰,大称赏。再迁御史大夫。燕师入,诸臣死者甚众。清素预密谋,且约孝孺等同殉国,至是独诣阙自归,成祖命仍其官,委蛇班行者久之。一日早朝,清衣绯怀刃入。先是,日者奏异星赤色犯帝座,甚急。成祖故疑清。及朝,清独著绯。命搜之,得所藏刃。诘责,清奋起曰:“欲为故主报仇耳!”成祖怒,磔死,族之。籍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

  初,金川门之启,御史连楹叩马欲刺成祖,被杀,尸植立不仆。楹,襄垣人。

  胡闰,字松友,鄱阳人。太祖征陈友谅,过长沙王吴芮祠,见题壁诗,奇之,立召见帐前。洪武四年,郡举秀才,入见。帝曰:“此书生故题诗鄱阳庙壁者邪?”授都督府都事,迁经历。建文初,选右补阙,寻进大理寺少卿。燕师起,与齐、黄辈昼夜画军事。京师陷,召闰,不屈,与子传道俱死。幼子传庆戍边。四岁女郡奴入功臣家,稍长识大义,日以爨灰污面。洪熙初,赦还乡。贫甚,誓不嫁。见者竞遗以钱谷,曰:“此忠臣女也。”

  高翔,朝邑人。洪武中,以明经为监察御史。建文时,戮力兵事。成祖闻其名,与闰同召,欲用之。翔丧服入见,语不逊。族之,发其先冢,亲党悉戍边。诸给高氏产者皆加税,曰:“令世世骂翔也。”

  王度,字子中,归善人。少力学,工文辞,用明经荐为山东道监察御史。建文时,燕兵起,度悉心赞画。及王师屡败,度奏请募兵。小河之捷,奉命劳军徐州。还,方孝孺与度书,誓死社稷。燕王称帝,坐方党谪戍贺县,又坐语不逊,族。

  度有智计。盛庸之代景隆,度密陈便宜,是以有东昌之捷。景隆征还,赦不诛,反用事。忌庸等功,谗间之,度亦见疏。论者以其用有未尽,惜之。

  戴德彝,奉化人。洪武二十七年进士。累官侍讲。太祖谕之曰:“翰林虽职文学,然既列禁近,凡国家政治得失,民生利害,当知无不言。昔唐陆贽、崔群、李绛在翰林,皆能正言谠论,补益当时。汝宜以古人自期。”已,改监察御史。建文时,改左拾遗。燕王入,召见,不屈,死之。德彝死时,兄弟并从京师。嫂项家居,闻变,度祸且族,令阖舍逃去。匿德彝二子山中,毁戴氏族谱,独身留家。收者至,无所得,械项至京,搒掠终无一言,戴族获全。

  时御史不屈死者,有诸城谢升、聊城丁志方。而怀宁甘霖从容就戮,子孙相戒不复仕。

  又董镛,不知何许人。诸御史有志节者,时时会镛所,誓以死报国。诸将校观望不力战,镛辄露章劾之。城破被杀,家戍极边。

  而给事中死者,则有陈继之、韩永、叶福三人。

  继之,莆田人,建文二年进士。时江南僧道多腴田,继之请人限五亩,余以赋民。从之。兵事亟,数条奏机宜。燕兵入,不屈,见杀,父母兄弟悉戍边。

  永,西安人,或曰浮山。貌魁梧,音吐洪亮,每慷慨论兵事。燕王入,欲官之,抗辞,不屈死。

  福,侯官人,继之同年生。燕兵至,守金川门,城陷,死之。

  赞曰:帝王成事,盖由天授。成祖之得天下,非人力所能御也。齐、黄、方、练之俦,抱谋国之忠,而乏制胜之策。然其忠愤激发,视刀锯鼎镬甘之若饴,百世而下,凛凛犹有生气。是岂泄然不恤国事而以一死自谢者所可同日道哉!由是观之,固未可以成败之常见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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