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在龙泉寺吃了饭。命令顾仆进城去找脚夫,而后在殿后的静室拜访讲经的法师。见面后,才知他就是一苇了。他为我烹茶烤饼,拿出鸡萝、松子来款待。坐谈之间,拿出黄慎轩的书画卷轴给我看,大概是他云游途中所物色到的东西。下午,找不到脚夫,只得把寓所迁入新城徐家的楼中,与蒙化的妙乐禅师一同等候马帮。十三日与妙乐同住,等候马匹没到。傍晚才来,便与妙乐各自讲定了一匹马,带行李,约定明天上路。〔马帮,都是从白盐井驮盐来到的,可径直到达鸡足山,非常方便。此时我想从蒙化前往天姥岩,怕不能相等,只雇到蒙化城为止。〕
十四日早晨起床吃饭。马帮因为等候收取盐款,中午才出发。走出北门,向东北下涉溪流。约二里,经过接官亭,有税课司在这里。那分岔往西走的,就是去永昌的路了。此时马帮还未到,我先到达,坐下观览全府的地理形势,而且一并询问顺宁设府的始末。顺宁,旧时名叫庆甸,本来是蒲蛮的地方。它的正北是永平,西北是永昌,东北是蒙化,西南是镇康,东南是大侯州。这是顺宁四境所接壤的地方。土官姓猛,就是孟获的后代。万历四十年(1612),土官猛廷瑞专权放肆,秘密蓄谋反叛,开府陈用宾讨伐诛杀了他。大侯州土官傣贞与他一同叛逆,就被一起歼灭了,改为云州,各自设了流官,而把云州划为顺宁的属地。今天选西流官治理的地区,以腾越为最西,云州为最南了。龙泉寺的基址,就是猛廷瑞居住的花园,土陇从西山向东下垂。寺前有一片池塘,相当深而且池水清撤,在池中建了水月阁。它的后面面对池塘建为前殿。前殿的右侧,庭院中全是出水的洞穴,虽然小一点但出水的地方不止一处。又往西三丈,有一眼井,很小,又浅,水从井中溢出,向东注入池塘中,涂涂发声,是龙泉的源头了。前殿后边是大殿,我所歇息的地方,是大殿的东厢房,都是设府后所建的。
旧城就在龙泉寺一带,有居民房屋却无城墙。新城在它北边,中间隔着一条往东下流的山涧。这里的山脉也是土陇从西山向东下垂,称之为凤山。府衙背靠凤山面向东方。我进入府衙的大堂,想观看地图上府境的周边情况,没有。顺宁府城所依托的山峡,狭窄不开阔,只不过是两座山中间的一个山坞罢了。本处山坞不如右甸那样又圆又平展,四旁的山坞也不如孟枯村那样交错纷繁。这个山坞西北起自甸头村,东南到函宗有一百里,东西的宽处不到四里。顺宁府的地域,北边宽而南边窄。由府城往南,是湾甸、大侯两个州,在东西两面夹住它,尖得好像犁头。由府城往北,向西去绕过湾甸州的北边,便是锡铅,是右甸,是枯柯,而界限越过永昌河;向东去进入蒙化府的侧旁,便是三台山,是阿禄司,是牛街,而界限越过漾备江;它的正北,则是越过澜沧江登上打麦陇,抵达旧炉塘的北岭,才与永平县分界。都在二百里以外,好似扇子展开的样子。自从把云州隶属于它,这以后西南、东南各自抵达东、西两条大江,不窘迫了。
澜沧江从顺宁西北境穿过它的腹地往东流,到苦思路之东,又穿过它的腹地往南流到三台山之南,这才向南流出去成为它的东部边界,既经公郎与蒙化府分界,又向南流过云州东边,又经顺江与景东府分界。这是府中的主要河流。府境内所吃所烧的全是核桃油。这里的核桃壳厚而肉深嵌,一文铜钱可以买得装满几石臼,把它捶碎后蒸,箍紧榨成油,胜过芝麻油、菜子油了。
马帮来到后,立即向东下坡,渡过北来的溪流。用铁索架桥,在桥上建有亭子,桥的形制与澜沧江桥的相仿,因为是交通孔道经由之处。过到桥东,立即向北上坡,沿东山的山麓,向北上登。此时一群马帮,因为出发晚了疾步赶路,我鼓足勇气跟随着他们。上走不怎么陡峻,但屡次走过坑谷相夹的山脊,三里,从山脊上向西望望城关,只隔着一条峡谷。又向北上走,两次经过向两旁下坠的山脊,三里,忽然顺西坡下走。转过一个山坳,再走一里,越过一座向西突的山冈。由它北面下走,环绕山冈成为山坞,有平地向西拓展而去,丰美的稻禾覆盖着田野,这就是向西突的山冈环抱成的地方。一里,从平地向北上登,又下走,接连越过两条小溪,都是从东南侧旁中前来下流进西峡的水流。此处支流纵横,蹊径交错,可人居住的地方隐藏着看不见。从此再向北上走五里,有两三家人紧靠冈头,这是二十里哨。登上冈头向东北,平缓前行在冈脊上。一里,再转向东,沿山冈北面的山崖下走。又是一里多,就见有溪水自东峡中流来。我起初以为登上山冈后,经过许多条山脊,应当立即径直向上翻越东面的大山,可意想不到又有此条溪流在中间阻断了它。下来后,就溯溪流向东入峡。半里,溪水分别从两条峡谷中流出去,一条向西南自冈脊后面,一条往北自大岭山脊延伸而过之处。于是靠着南麓涉过那山冈后面的溪流,溯北面山涧的左岸,再向北上走,原来这里就是两条溪水中向下垂的山坡了。于是从丛林深深密蔽之中上行,二里,越过一座山冈,再顺着南面山崖上行。一里多,又穿过山坳往西,登临在西面山崖之上。两边山崖的下方都盘绕着深著,著中密蔽着丛林,而西面的山著就是顺宁北坞大溪源头流出的地方了。又穿过夹立的沟槽上走半里,沿西面山著北边的山崖上登。往西北平缓前行一里,转入北面的山坳。平缓向北穿越山坳一里,山脊南面的山著,仍然向西下坠。半里,再次走入石壁相夹的沟槽。平缓地在沟槽中行半里,也有横跨在上方的树。又往北一里,稍走高些,有石山脊横在沟槽底,这就是延伸而过的山脉了。此条山脊自罗眠山西面的天井铺向南延伸,沿江流西岸道巡而下,至此地成为顺宁的东山、云州的北山,而后向南在顺江小水的河口到了尽头;至于罗眠山的主脊,则是自南窝东北折向南,从草房哨延伸而去的了。不久走出夹立的沟槽,向东北坠下坑谷。一里,就有水流自东南一侧飞坠下西北的坑谷,路下山沿水流走,与白沙哨之东下流的水流,同出于一个源头。又向东北上登山脊,越过山脊再上走,共三里,有四五家人盘踞在冈头,这是三沟水哨。原来是山冈的左右,下坠的水分为三条沟,而后都是往北注入澜沧江了。又往东北下行七里,绕过一处冈嘴。又下走三里,有一二家人位于路右,这是塘报营。又下行三里,走过一村,天已经昏黑。又下走二里,便宿在高简槽。店主老人姓梅,很能安慰客人,特意煎了太华茶来给我饮。
十五日黎明,吃饭。天明后,向东北下坡。坡两旁皆夹着深深的山崖,而山坡悬在中间,所谓的高简槽诸处的村庄房屋,又中踞在坡上。二里,转到坡北,下到峡中。一里,再转向东北,顺山坡下走。四里,开始望得见澜沧江的江流下嵌在峡底,自西往东流;那隔着峡谷的三台山还被晨雾所笼罩,咫尺之间难以辨认。从此地向北曲折下走三里,有一二家人濒江而居,这是渡口。澜沧江流到此地,又自西向东流注,江身的宽处,只有潞江的一半,但水势正是又深又急。刚听到水浪拍击的声音,船恰好来到了南岸,便上船北渡,此时马帮在后面,不能等了。
登上北岸,立即曲折上登二里多,登上坡头。转向东行走在坡脊上,俯瞰南边江流在脚底,眺望北方的三台山,屏风样回绕在岭北,以为由此地就层层叠累上升了。又听见水波拍击的声音,就见渡船开始向南横江而去,可南岸的马帮,仍望不见他们的踪影。于是平缓前行一里,折向北越过山脊。半里,便沿着东边的山崖下瞰西边的山坞向北行。二里,开始望见三台山的村庄公馆,在北山的半腰上,悬在空中,屏风样耸峙,以为鼓足勇气可以一气走到。又走一里,路盘绕着向东曲,反而渐渐走向下方,又走二里,就下到壑谷底。壑谷中山涧分两路流来,一条来自西北,一条来自东北,在三台山的山麓会合,而三台山则高悬在两条山涧中间,那涧水由西面的山坞往南流入澜沧江。于是走上小桥渡过东北方流来的山涧,约一里,就从夹角地带中间上登悬在中间的山坡。曲折上走的路非常陡峻,六里,才有数十家人紧靠坡上的平地居住,这便是三台山,有公馆。又向东北下瞰东面的山坞沿西面的山崖上走,十二里,上登往南绵亘的山脊,此条山脊东西两面的山坞,仍然是向南下延的。又登石瞪三里,有座牌坊,此处冈头是叫七碗亭的地方。山冈的东边,下临深壑,三间房屋点缀在冈上,是从前的茶庵,可今天空寂无人了。又上走一里多,绕到突立山峰的东面。此峰在中央突起,而山脊则从北边往下延伸,开始曲向东隆起,所以这突立的山峰虽然是绝顶,它东边下方的山坞,仍是往南下延出去。于是坐在峰头吃饭。此时四面群山云雾已经散开,唯有峰头仍云雾霏霏酝酿着氨氯之气。
由峰北顺往北延伸的山脊,下坠一里多,延伸的山脊向东突,这是延伸而过的山脉。此山从北面的老君山往南延伸,山脊经万松岭、天井铺向南延伸而来,它东面的横岭,西面博南山的两条山脊,都在环绕中途断了,唯有此条山脉则延过此地后在南面的浮山到了尽头。从它的北面下临西边的壑谷前行,两次下走两度上登三里多,有哨房位于路旁,也是空无人住。又往东北随岭脊下走六里,沿着东坞,绕过西岭,又下行二里,于是向北越过峡中的小石桥。桥下的水从西面峡中流来,流出桥后在南面峡中合流,向北从阿禄司东面流到新牛街,流入漾滇江。石桥之南,那路岔为东西两条:东边的岔路就是我从那里来的路,西边的岔路是四川僧人新近开通,想要上通到延过的山脊处的路。过桥后,立即沿北坡下临南边的壑谷向东北上走。三里,登上冈头,有百来户人家紧靠山冈居住,这是阿禄司。此地就见西溪向北转,南山往东环绕,有座山冈在中央突起而山冈北面下垂,阿禄司盘踞在山冈突起之处。它的西面远山高高排列,自北往南纤曲,那就是万松岭、天井铺往南下延的山脊,傍着澜沧江往南延;它北面乱山杂沓,其中有一峰特别突出,向当地人打听,那就是猛补者的后山,山侧有寺院,而大路从那里经过。我记住此话,再烧汤吃饭,以等待马帮。马帮下午才到,因为前方无水草,便停下住宿。这天夜里是中秋节,我事先从顺宁府买了一个烧饼,把它揣在怀中作为赏月的食品,但月亮被乌云遮住,竟自睡下了。十六日黎明,饭后往北行。顺山坡平缓下走十里,但下方更加陡峻。五里,到达坡底,东西两面山坞的水流来合流后向北流去,于是走过东面山坞的小桥,沿东麓往北行走在坞中。顺水流走三里,又一条溪水自东峡中流来,渡过溪上的亭桥。又向北一里,渡过一条大溪上的亭桥,这是猛家桥。溪水由桥东冲破山峡往北流出去,路从桥北翻越山冈上走。此冈在东面给住溪口,有数家人高踞在冈上。从山冈北面下走,再沿着溪流西岸行,曲折盘绕在坞中十二里,有处百户人家的村落盘踞在冈头,东边面临溪口,这是新牛街。全是汉人居住,但地势不开阔,有公馆在这里,如今把旧街的巡检司迁到此地。由它北边往西北下走二里,有条小江自西流向东,就是漾滇江的下游了,自合江铺流入蒙化府境内,曲折南下,又汇合胜备江、九渡、双桥的水流,到此地后向东流抵猛补者〔是地名〕,于是向南折后环绕过洋山,流入澜沧江。江水不及澜沧江的三分之一宽,但浑浊的水势相同,这是因为雨后的缘故。两条船并排渡江,登上北岸,马上顺江往东南行。
半里,顺江势往东北转,就沿前突的山坡上走。二里,登上南突之坡,下瞰隔江的巡检司,与阿禄司的溪流流到江中的河口相对,江流接受了溪水,就向东流入峡中,路从北山的半腰上,也绕着山崖顺江走。半里,有一家人独自高踞在冈头,南面下临江坡居住,相当整洁。又往东三里,有陡削的山崖高临在路北,峭壁间有山洞向南,石色褚红斑斑,这就是在阿禄司望见的在北面特别突出的山峰,此处是它西南隅的下层。又向东四里,有两三家紧靠山冈居住,这是马王著,江水流过它前方的峡中,后面背靠特别突出的高峰。远望东方远处壑谷从中敞开,东北山坳中有山警盘绕着峡谷下延,在西面与江流会合后往南而去,它东南的两座山峰对峙,紧束相夹如门,而江流由此向南流出去。于是在山村人家烧汤吃饭。由村子向东北上走三里多,正当特别突出的高峰之南,山下江水流过峡中,到此地也一直向南流去。又往东北二里,绕过它东南下垂的支脉,有两三家人高踞在冈上,这是猛补者,也是哨寨之名,到这里已逼近特别突出高峰的东南麓了。它东面下方盘绕的壑谷在中央回绕,就是东北秒松哨南面山著下延形成的;它的正南江流笔直流去,恰好正当两道门之中。又从门缝中远远望见外层的群山,漂浮着一抹青色远远映衬,这是澜沧江畔公郎的境内了。又向东北盘绕山麓的山崖上登,二里后下走。半里,忽然山涧北边一座山崖悬在中央,向南独立,如独秀峰的形状,有位隐庵和尚紧靠山崖建了三层飞阁。大路经过山下,此时马帮已向前去了,我认为此处奇境不可错失,就沿着回绕的石瞪穿过岩石关隘登到阁上。阁子是新建的,下层的后方,有一片石峰耸立在中央,与后面的山崖夹立,中间分开一条线,而中层就覆盖在石缝上,峰尖钻出中层的上方,上层又重叠在中层上建起。阁子后部都是就着山崖作为墙壁,并用铁链把他们连缀起来,横系在山崖上的石孔间,阁子前方飞檐重窗,吞吐烟云,实在是处胜地,遗憾的是不能把被子铺盖留在此地,依傍山崖躺卧在明月下了。隐庵为我烹茶挽留住宿,我担心马帮向前走去来不及追上,匆匆辞别他出来。此处山崖在特别突出高峰东南的峡中,登上寺中的阁子,正南方面对双突之门。又见到门外一座远峰悬在中央,圆圆地横亘,笔直上耸,如擎天柱,那地方应当与澜沧江相接近,但不知是什么处所。隐庵称为钵孟山,这也是随便起的名字罢了;又认为在江外,也辨不清它是在碧溪〔是江名〕外,还是在澜沧江以外了。
由它东边又上坡,二里,登上东冈。又向东北遥遥地上走,八里后来到秒松哨。这个哨所是东来的山脊,向西延伸后耸起成为特别突出的高峰,南面在碧溪江东北岸到尽头,这里是顺宁府东北境的尽头处,与蒙化府分界的地方,因为岭上有秒松树最大,所以起这个名。此时马帮正在此地吃饭,终于赶上了他们。又顺山脊向东上走四里,转向北,登上岭头,这里是旧牛街。这天的街子还未散,已走了八十里了。此处是东面延伸而来的山脊的最高处,北方一直望到漾澳,漾澳东面的点苍山,笔直雄伟地插在半天空;望南方就见瓦屋突立为门的山峰,又从东面分支向西回绕,壑谷环绕在前方;往西边望去,就见特别突出的高峰,高耸在近处的西南方,江外横岭诸峰,远远地环绕在西北,也是一处爽心悦目之境呀!从这里向北顺山岭下走,二里,绕着山崖转向东,沿山脊北面往东行,八里,到了旧巡司。又向东北下行二里,盘绕在南边壑谷之上,有路分岔:越过山脊向北下山,推想是往北通到漾滇的路;正路又向东顺山脊走。二里多,越过东岭向北下走,在这里岭下的峡谷向北下坠,立即顺峡谷的东面山坡往东北行。五里,到瓦葫芦,有数十家人依傍着坡嘴,悬隔居住在环绕的壑谷中。坡东有小溪,一条来自西侧,一条来自南侧,在前方的壑谷中交流后向北流去。那么此处叫瓦葫芦的地方,也是山峰成丛水泉外溢的源头了。此夜住宿在客店的楼中,月光十分明亮,遗憾的是没有伴侣在一起饮酒,怅怅不乐地躺下。
十七黎明,饭后上路,马上向东下坡。一里,渡过西来的小溪,沿北山往东行。半里,南来的小溪与它合流,一同冲破山峡往北流去,路也顺溪流,傍着山往北转,一里,有座亭桥跨在这条溪上,叫广济桥。渡到桥东,沿东麓往北行二里多,有峡谷自西山前来会合。又向北五里,北面的壑谷稍微开阔了些,水奔向西北的峡中去;又有一条水流自东面峡中流来会合,水势相等,立即溯水进去。往东行一里多,有小桥架在溪上,过到桥北。再沿北坡向东上走半里,溯溪向北转二里多,转向东走一里多,有数十家人背靠北山居住,这是鼠街子。山峡到这里呈东西向长长地绵亘,溪水流在峡底,路溯北面的山崖走。北面山崖上屡屡有小溪从峡壁上下泻,路向东绕过小溪,屡上屡下。十里,翻过山坡向东下降,东面峡谷稍微开阔一些,绕过北面山崖的纤曲处,原来北面山崖到这里稍稍后退,但南面的障蔽如屏风陡削得特别厉害。向东三里,这里一条溪水自北边流来,一条自南边下坠,而东面则有横列的山阻隔着溪水,路于是转向溯北来的溪水走。二里稍下走,一里多,涉到溪东岸,再溯溪往北行。半里,溪流仍分为两条支流,一条从西北流来,一条从东方流来,于是转向从东来的溪流上走。半里,有几家人依傍在坡上,这是猪矢河哨。t'’猪矢”是当地口音。此处是诸条河流的起始处,恐怕是“诸始河”。〕此处山回峡集,中间进裂开山坡下垂:一条岔道向正北越岭的,是去漾备的路;一条岔道越过山坡向东北去的,是去炉塘的路;唯有向东顺峡谷上走的,是去蒙化的大道。于是向东上走三里,慢慢顺一往北曲的山湾走。山湾中有小溪向南下坠到它的侧边,岔开的小径沿着它往北去,这不是通漾备,就是去下关的捷径,可惜马帮不能从这里走。又向东顺大道上走,有时陡峻有时平坦,全是俯瞰着南面的壑谷行,五里,便越过岭脊。岭脊稍向中间下凹,是从东北的定西岭分支,往西延伸为甸头山,又分为两支:一条支脉向北转,傍着洱水往北延到苍山后;一条支脉南下,绵亘为蒙化府西面夹立的山,而此处是它的山脊。山脊东边立即望见大山坞自北伸展到南,它东面的一列山与此脊似门扉样排列相对;而北面的甸头山,则是中间低伏相连,它以外青翠浮动高高拥立的,是点苍山;南面的甸尾,阳江纵贯甸中,曲折下泻,与定边县交界。蒙化府城已东伏在平川之中,但不马上向东下走。
从岭脊上往南平缓前行半里,这里的山脊气势磅礴向西去的,是秒松哨、猛补者的支脉由这里分出去的地方;纷繁交错向东出去的,去府城的大路顺着它下走。开始时由峡中下坠二里,随即顺北坡下走三里,又从坡脊上下降五里,这里是路南的峡谷,深L坠后愈加开阔,路北的山峰,中断后重又隆起。那山峰自西面的山脊下垂到这里,屡次低伏屡次耸起,好似连贯在一起的珠子下延,共有四五座山峰,下到东麓,而阳江的江水,自城西向西弯曲后朝它流来,也是一处奇观。路从它的南面一连绕过两座山峰,就见南面的山坞十分开阔,有数家人紧靠在南山下,而峡中全是田埂环绕成田。又向东一里,就转向北,穿过一座向东突的山峰后面穿出山坳。此峰就是连珠般下延的第五峰在东麓到尽头的山峰,它上方的诸峰,路全是顺势下山而沿着它的南面走,只走到此峰是从中穿过越到它的北面。此处似乎有神明的界局蕴结着,可当地人不知道,间或有人在旁边连结建屋的,都不能得到它的正脉。傍着突起的山峰北面下走,半里走到山麓。又向东半里,就见阳江自东方流来,流抵山下往南转去。路溯江北岸往东行,半里,有座三拱石桥向南架在江上。越到桥南,再向东一里,进入蒙化府城西门。一里多,穿越全城后抵达东门,在城内转向走半里,路过等觉寺,住宿在寺北的冷泉庵,就是妙乐禅师住锡养静之处。庵中有眼井十分甘甜冷冽,是蒙化城的第一泉,所以用来命名寺庵。
蒙化城非常整齐,是座古城,而高处与洱海卫城相似。城中居民房屋也十分兴盛,而北门外则街市相连全是居民区。听说城中有三四家进士,这样反而胜过大理了。〔北门外有三四家卖饼的人,猜想全是中原地区的人。饼的制法酷似我家乡的“眉公饼”,只是不兼有各种味道罢了,即便是省里也赶不上。〕蒙化的土知府姓左,世代奉公守法,不似景东府那样架鹜不驯,他的住处在西山北坞三十里外。蒙化府有流官同知一人,住在城中,反而独擅全城的重权,不像其他土府处边受土官的制约,也不像其他流官有府官在上压制了。蒙化卫也住在城中,任卫官的人,也胜过其他卫,大概是不像景东那样,权力在土官,也不似永昌那样人人各自为政。
蒙化的疆界较为紧促,府中只有一片平川,水流都是向西南流下澜沧江的,因为定西岭南延的山脊隔在它的东部。定西岭从大山脊分支,又成为一列隔开东西的界山,它西南是蒙化府、顺宁府、永昌府;它东面则是元江府、临安府、激江府、新化州及楚雄府。山脊南面各州县的水流,都是从此岭分流的,往南延伸的大山脊虽然长,此岭也是南面支脉的第一支峰。至于山脊西面的大理府、剑川州、兰州,山脊东面的寻甸府、曲靖府,虽然在它的北面被大山脊分开,可定西岭实际上承接着大山脊而且位于大山的下游,认为非按它们的区域来判别不可了。
蒙化府有四座寺院,名叫天姥寺、竹扫寺、降龙寺、伏虎寺,而天姥寺最著名,在西北山坞间三十五里处。我来不及到处游遍,打算首先到天姥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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