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 白居易 王勃 王维 孟浩然 李白 杜甫 李商隐 | 宋代诗人: 辛弃疾 苏轼 柳永 李清照 王安石 欧阳修 | 清代诗人: 龚自珍 曹雪芹 钱谦益 纳兰性德 王国维

《明史》列传·卷一百六十七 部分译文

  吕大器,字俨若,遂宁人。崇祯元年(1628)进士。初任行人,升为吏部稽勋主事后又先后在四个司里任过职,然后请假回乡。他看到遂宁城的城墙低矮而且不结实,就倡议加以修建。工程刚刚完毕,贼寇来了,他帮助地方官拒敌守城,遂宁得以保全。朝廷下令给他升官一级。回朝以后,大器到地方上担任了关南道参议,又升为固原副使。期间,巡抚丁启睿传令让他去征讨长武的贼寇,他采用挖地洞火攻的办法消灭了贼寇。

  十四年(1641),大器提升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他弹劾了总兵官柴时华的不法行径,朝廷就解除了时华的职务,马上派副将王世宠接替了他。时华向西边的部落借了兵,和土鲁番一起制造动乱,大器命令世宠前往讨伐,打败了时华和西边的部落兵,时华自焚死了。塞外尔迭选、黄台吉等拥兵请赏,打算侵犯肃州,肃州守臣把他们打走了。大器借着犒赏他们为名,在他们饮马的泉水中投了毒,毒死了他们无数人。又派总兵官马火广带领副将世宠等人去讨伐叛乱的各番,斩获首级七百多,招安三十八个部落,然后返回。又打败了那里叛贼的余党。西部边境基本上安定了。

  十五年六月,朝廷任命他为兵部添注右侍郎。他仗着自己有本事,性情刚强、急躁,善于避事。当时他看到天下大乱,怕担任军队中的职务,所以极力推辞,并且给吏科投上一封帖子,说自己好酒,好色,贪财,一定不胜任。崇祯皇帝催他来京师,他诈称有病不去,又下了一道严厉的诏书批评他,他还是不去,崇祯皇帝命令有关部门调查后回奏,第二年三月他才到京。崇祯皇帝命令他以原官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的军务。当时京城郊区还没有解严,大器和其他将领和应荐、张汝行飞马前往扼守顺义的牛栏山。总督赵光扌卞会合各镇兵力在螺山大战,应荐阵亡,别的将领也多次失败。大器领的部队没出过什么事,被提升了一级官俸。

  五月,因为保定战事结束,停设总兵官,特设江西、湖广、应天、安庆总督,驻九江,大器担任了这个职务。湖北的地盘当时已丢失了,武昌也沦陷了,左良玉驻扎在九江,自称有病不出兵。因为侯恂的缘故,良玉怀疑大器来是要暗算自己(这件事的叙述见于《良玉传》中)。大器亲自到病榻前进行慰劳,良玉的怀疑方略为解消。后来张献忠在湖南大搞破坏,分派部队打下袁州、吉安。大器赶忙派自己的部将和良玉的部队在樟树镇进攻贼兵,峡江、永新二郡都得到收复。过后建昌、抚州失陷,良玉、大器两人不和,两家的部队私斗,烧毁了南昌城关的乡村。朝廷因此决定让大器改任南京兵部右侍郎,让袁继咸替换了他。

  十七年(1644)四月,京师沦陷了,南京的大臣们讨论立新皇帝。大器同意钱谦益、雷纟寅祚的主张,打算立潞王。还没有确定下来,马士英和刘泽清等将领簇拥着福王来了。福王登基后,提升大器为吏部左侍郎。大器因为以前的不同意见没能实现,自感不安,就上书弹劾士英,说他拥兵入朝,厚颜无耻地在朝廷中逗留不去,翻先皇帝亲定的逆案,想把阮大铖塞进内阁。他的儿子花了几个臭钱就当上都督,他的妹夫没上过战场竟官拜总兵,他自己的姻亲越其杰、田印、杨文骢本来是先朝的罪人,现在却高官厚禄,这些岂不是坏乱了等级名分。“像吴生生、郑三俊,我不敢说他们一点过失也没有,但他们正直、宽容、大方,到底是天下好人们所心服的对象;士英、大铖,我不敢说他们连一技之长都没有,但他们自私、虚伪、邪恶,终究会成为国家无穷尽的罪魁祸首。”他的奏疏递进去以后,福王以和好共处,体谅国家答复了他。

  不久,泽清入朝,弹劾大器、纟寅祚心中在图谋不轨。大器于是请求离职回家,临行之前亲手把福王监国告庙的文件抄了一份送到内阁,表明自己别无他念。士英对他怀恨不已,又让太常少卿李沾弹劾他。朝廷于是剥夺了大器的官籍,又命令法司把他逮捕问罪。因为四川的领土全部失陷,无法找到他的人影才罢休。大器被赶走后,李沾被破格提拔为左都御史。谦益也因为追随士英、大铖,得以出任礼部尚书。只有纟寅祚被判了死刑。

  第二年,唐王把大器召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因道路阻隔,很久他才到任。汀州失陷后,他逃奔到广东,与丁魁楚等人一起拥立永明王监国,永明王让他以原官兼管兵部事务。很久以后,升他为少傅,让他统领西南所有的军队,接替了王应熊,又赐了他尚方宝剑,让他享有见机行事的权力。到涪州以后,他和将军李占春深相结交。别的将领杨展、于大海、胡云凤、袁韬、武大定、谭弘、谭诣、谭文等都接受大器的管辖。宗室朱容藩自称天下兵马副元帅,驻兵夔州。大器传令占春、大海、云凤讨伐,把容藩杀掉了。大器到思南后得了病,返回途中驻在都匀死掉了。永明王给他加谥号为“文肃”。

  樊一蘅,字君带,宜宾人。他的父亲樊垣做过常德知府。一蘅考中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被派出任安义知县、襄阳知府,后来逐渐做到吏部郎中,告假回乡了。

  崇祯三年(1630)秋,一蘅改任榆林兵备参议。流贼当中有很多榆林人,这里又长期灾荒,饥饿的百姓更加相互拉扯地去当强盗。一蘅安抚残存人口,整治军备,讨伐、斩杀了申在庭、马丙贵,平定了不沾泥。历次受到荐举,先升为监军副使,又升为右参政,负责巡视关南。总兵曹文诏败亡以后,各路贼兵进逼西安。总督洪承畴命令一蘅监督左光先、张应昌的官兵,连败贼寇,打跑了混天星。贼兵逼近汉中,瑞王告急,一蘅和副将军罗尚文一起赶往援救。正好承畴的大部队来了,贼兵于是撤退了。一蘅被提升为按察使,然后和副将马科、贺人龙一起屡次在汉中挫败祁总管,降服了他。

  十二年朝廷提拔一蘅为右佥都御史,接替郑崇俭巡抚宁夏,被人弹劾,罢官回家去了。十六年冬季,受到推荐,朝廷起用他担任兵部右侍郎,准备让他总督川、陕军务,因为道路阻隔,命令没能传到他手上。

  顺治元年(1644),福王在南京即位,重新发布了以前的任命令。当时张献忠已经占领了整个四川,只有遵义没有失守,一蘅与王应熊在这里避难。接到任命以后,一蘅传檄召各府原先的将领来会师出兵。这时正好巡抚马乾收复了重庆,松潘副将朱化龙、同知詹天颜攻杀贼将王运行,收复了龙安、茂州。一蘅于是起用旧将甘良臣当总统,让侯天锡、屠龙任副职,集结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带领的散兵,凑起三万人。第二年三月攻打叙州,应试、朝宗抢先登上城墙,杨展等人跟着上去,斩获几千首级。伪都督张化龙逃走,于是官兵收复了叙州城。一蘅于是在江面上犒劳了部队。

  当初,马乾收复重庆时,贼将刘廷举逃走向张献忠求救。献忠命令他的养子刘文秀攻打重庆,水陆并进。副将曾英与参政刘麟长从遵义赶来增援,与部将于大海、李占春、张天相等夹击,打败了几万贼兵。曾英顿时威名大振,别的将领都归属到他的麾下,有官兵二十多万,听从一蘅的调遣。

  杨展收复叙州以后,贼将冯双礼来犯,每战必败,孙可望就带领大部队来增援他。双方隔江相持了一个月,官兵粮食用完了,一蘅只好退驻古蔺州,杨展退驻江津。贼兵折到羊子岭阻截朱化龙及佥事蔡肱明,化龙率领几百名番人骑兵直冲贼兵的队伍,贼兵惊散了,死尸躺满了山谷。化龙因为兵力孤单,又回去防守旧地了。别的将领当时也在摩泥、滴水连连打败贼兵。

  一蘅于是命令杨展、应试攻打嘉定、邛州、眉州,原总兵官贾连登及其中军杨维栋攻打资阳、简州,天锡、高明佐攻打泸州,占春、大海防守忠州、涪州。其他占有城镇接受一蘅征调的将领,洪雅县有曹勋及监军副使范文光,松潘、茂州有监军佥事詹天颜,夔州、万县有谭弘、谭诣。一蘅于是移驻纳溪,居中调度,与督师应熊在泸州相会后传令各位将官刻期并进。献忠这时很有些怕了,把境内的居民全给杀掉了,把自己的金银都投入江水里,大焚宫室,火一连几个月没有熄灭,打算放弃成都逃往四川北部。

  第二年春天,杨展占领了上川南部的全部地盘,屯兵嘉定,与曹勋等相互声援。同时应熊及王祥在遵义,马乾、曾英在重庆都驻扎重兵。贼寇的势力日益减弱,只有保宁、顺庆为贼将刘进忠把守着,进忠又几次吃败仗。献忠恼火了,派遣孙可望、刘文秀、王尚礼、狄三品、王复臣等攻打四川南部的府县。应熊、一蘅急忙下令让杨展、天锡、化龙、应试及顾存志、莫宗文、张登贵在犍为、叙州连营抵挡。贼兵接连作战不利,曾英、王祥乘机进兵成都,献忠赶紧召回可望等人。后来又听说大清部队进入四川境内,刘进忠投降了,献忠十分害怕。七月,便放弃成都进入顺应,不久逃入西充的凤凰山里。到十二月,大清部队覆压而来,射死了张献忠,贼兵投降、败亡的有二三十万人。可望率领残兵向南逃走,突然之间抵达重庆。曾英出其不意战败,死在了长江里。贼兵于是打下了綦江,应熊到毕节卫躲避去了。过了一个月,贼兵打下遵义,进入贵州境内。大清部队追赶到重庆,巡抚马乾败死,就又打进遵义。因为缺饷,大清部队凯旋而回。

  此后王祥等又收复了保宁等两个府,一蘅再次驻兵于长江之上,制定了恢复整个四川的计划,然后向永明王上书讲了善后事宜及各将的功绩。永明王任命一蘅为户、兵二部尚书,加官太子太傅,对王祥、杨展、天锡等人也不同程度地进行了加官进爵。当时应熊已死,宗室朱容藩、原偏沅巡抚李乾德都以总制身份来到四川,杨乔然、江尔文以巡抚身份来了,大家各自设立衙门,官多于民。各员大将袁韬占领着重庆,于大海占着云阳,李占春占着涪州,谭诣占据巫山,谭文占据万县,谭弘占据天字城,侯永锡占据永宁,马应试占据芦卫,王祥占据遵义,杨展占据嘉定,朱化龙、曹勋仍然占据着原先的地盘。摇天动、黄龙等各家部队占据着夔州、夹江两岸,李自成的余党李赤心等十三家兵也驻扎在建始县。一蘅的军令执行不下去,仅仅能保住叙州一府而已。

  顺治五年,容藩自称是楚王的世子,在夔州设立行宫,称王设官。当时乔然已升任总督,范文光、詹天颜分别升任川南、川北巡抚,吕大器以大学士的身份来督师,大家都讨厌容藩,打算杀掉他。六年春天,容藩就被占春打败,逃走后死在云阳。原先杨展和王祥有矛盾,派自己的儿子杨瞡新去攻打王祥。瞡新先袭击、杀死了应试,然后跟王祥开战,败回。乾德羡慕杨展富有,劝说袁韬、大定杀掉杨展,瓜分了他的财产。一蘅批评了乾德,各镇将领也都气愤不平,于是官军内部开始离心离德了。

  秋季九月里,孙可望派白文选攻杀了王祥,收降了他的二十多万部队,占领了整个遵义、重庆。一蘅更加孤立无助了。七年秋天,可望又派刘文秀大败武大定的军队,长驱直入来到嘉定。大定、袁韬都投降了,乾德投水自杀了。文秀的部队继而东下,谭弘、谭诣、谭文都投降了。占春、大海向大清投降了。第二年正月,文秀回到云南,留下文选把守嘉定,刘镇国留守雅州。三月,大清部队南征,文选、镇国挟持曹勋撤走,文光、天颜、化龙相继死掉。一蘅当时已经不过问军事,避居在山中,这年九月也生病去世了。明朝在四川的文武将吏至此全部死去了。

  堵胤锡,字仲缄,无锡人。崇祯十年(1637)进士。做过长沙知府。山贼在安化、宁乡抢掠,官军几次战败,胤锡指挥民兵铲除了他们,又斩杀了醴陵的贼首,于是以懂军事出了名。

  十六年八月,贼兵打下了长沙,胤锡到京城朝拜皇上归来时,贼兵已经撤退了。第二年六月,福王任命他为湖广参政,负责防守武昌、黄州、汉阳。左良玉举兵造反时总督何腾蛟逃亡长沙,命令胤锡暂理湖北巡抚的事务,驻常德。唐王即位后给他加官右副都御史,任命他为实际上的湖北巡抚。

  李自成死后,大家推他哥哥的儿子李锦为头领,护拥着李自成的妻子高氏及高氏的弟弟高一功突然间来到澧州。他们带兵三十万,说是来请求投降,附近地方受到很大震动。胤锡打算招安他们,腾蛟也发来了檄文,胤锡于是亲自到他们的兵营中,开诚布公地对他们加以劝慰,声称是皇上赐高氏的官服,李锦、一功蟒玉袍带、金银器皿,犒赏了他们的队伍,他们都欢天喜地地拜领了。胤锡接着在他们的军队中宴请他们,讲了几千句忠孝大义的话开导他们。第二天,高氏出来拜会,对李锦说:“堵先生真是一个神人,你不能辜负他呀!”另外的贼军将领田见秀、刘汝魁等也来归附了。唐王非常高兴,给胤锡加官为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让他总领这些部队,亲笔写信表彰了他。又给李锦授职为御营前部左军,一功为右军,都挂了龙虎将军的大印,封他们为侯。赐李锦改名赤心,一功改名必正。另外的各军将领也程度不等地得到封赏,总名他们的部队为忠贞营。加封高氏为贞义夫人,赐给她珍珠冠服、彩币,命令有关部门为她立庙坊,题为“淑赞中兴”。胤锡因此跟赤心等人结交很深,靠着他们自己也强大起来了。但是赤心的书信、奏疏中仍然称呼自成是先帝,称高氏为太后。

  后来先已归附腾蛟的袁宗第、刘体仁等部队也开过来与赤心合并,兵力更加强大了。胤锡因为粮草难于跟上,让他们分散在长江以北各地取食。第二年正月,腾蛟想大举用兵,约各军都到岳州会师。结果只有赤心先到,其他人逗留下来,最后没有出兵。永明王即位后提升胤锡为兵部尚书,让他和以前一样继续总领忠贞营。

  顺治四年(1647),永明王命令赤心等攻打荆州。一个月后大清部队来援,赤心等大败,徒步进入四川,几天都没能吃到东西。后来分散进入施州卫,声称要到湖南借碗饭吃。当时永明王在武冈,刘承胤害怕被赤心吞并掉,考虑除非胤锡否则无法驾驭忠贞营,于是永明王给胤锡加官为东阁大学士,封光化伯,赐剑,允许他便宜行事。胤锡上书请求空白敕令和铸印权,颁发给陕西举兵起事的人,当时朝廷中很有一些人认为他专权。后来承胤想杀掉腾蛟,胤锡揭发了他的罪行。

  八月,大清部队打下武冈及宝庆、常德、辰州、沅州,胤锡逃往永顺土司。不久赴贵阳,来到遵义,向皮熊的王祥求援。又进入施州,请忠贞营的军马增援。这时楚王的本家朱容藩伪称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擅自在夔州开署,御史钱邦芑发布檄文要讨伐他。五年正月,胤锡见到容藩,用大义批评了他,讲清利害,解散了他的党羽。

  不久,金声桓、李成栋背叛了我们大清王朝,占领江西、广东,归附了永明王。于是马进忠、王进才、曹志建、李赤心、高必正等乘机占领了常德、桃源、澧州、临武、蓝山、道州、靖州、荆门、宜城等州县,进忠、赤心、必正都被封为公。胤锡和进忠有矛盾,命令赤心、必正争夺进忠所打下的常德,进忠烧毁常德的所有房屋然后撤兵走了。赤心等放弃这座空城引兵而东,所到之处当地守将都烧营弃城出逃,湖南已经收复的州县为之一空。胤锡于是率领赤心等进入湘潭与腾蛟相见。腾蛟命令胤锡去江西,自己带进忠等开向长沙。

  六年正月,官兵正临近长沙,腾蛟在湘潭被俘,各军于是解散了。赤心等开赴广西,沿途在衡州、永州、郴州、桂阳州抢劫。胤锡当时与胡一青在防卫衡州,战败后逃往桂阳。

  当初赤心等进入广西,龙虎关守将曹志建讨厌他们奸淫掳掠,并恨胤锡这个人,胤锡自己还不知道。有人对志建说胤锡将召忠贞营暗算他,志建于是在夜间派兵包围了胤锡,杀死了他的一千多随行士兵。胤锡和他的儿子逃进富川的瑶民山洞中。志建搜得很紧,瑶民悄悄把他们送给监军佥事何图复,然后从小路出关到了梧州。正好永明王派大臣严起恒、刘湘客来安抚忠贞营,走到这里时赤心等人已经到了宾、横二州。于是他们把胤锡载到肇庆拜见永明王。志建迁怒于图复,把他诱杀了,图复满门都给抄斩。

  胤锡来到肇庆,当时马吉翔及李元胤、袁彭年等都把持权柄,各树党羽。胤锡于是跟吉翔要好,激赤心等东来,跟元胤过不去。并且写信给瞿式耜想离间他和元胤,假称永明王有密诏让自己和式耜暗算元胤,永明王对此很不高兴。元胤的同伙丁时魁、金堡又讲他丧师失地,永明王于是让他总统兵马,移驻到梧州去。

  胤锡认为赤心等人不值得依赖,想远远结交孙可望作为强有力的后援,就假传永明王的命令封他为平辽王。胤锡不久后来到浔州,因心中有火气生了病,十一月里死了。

  永明王追赠胤锡为浔国公,谥文忠。

  朱天麟,字游初,昆山人。崇祯元年(1628)进士。初任饶州推官时,对百姓实行惠政。入京接受考核、选拔,因为穷得无法行贿,被决定改任部曹。庄烈帝到经筵上去时,讲官们都为他称屈。等庄烈帝临轩亲自考试以后,让他改任了翰林编修。

  十七年(1644)正月,天麟奉命去祭奠淮王,走到山东,京师就失守了。等南京被打下后,天麟去到福州,唐王提升他为少詹事,办理国子监的事务。天麟看到郑芝龙骄横不法,就请假到了广东。听说汀州事变发生后,天麟又去广西,进入安平民族州。

  顺治四年(1647),永明王驻在武冈时,召他去当礼部侍郎。天麟上书请求永明王自己领兵,发动、领导各镇的部队作战,不要坐失时机,并辞官不去做。

  第二年,永明王在南宁,提拔天麟当礼部尚书,不久又拜官东阁大学士。天麟上书请永明王率领士兵占领江右,永明王不听。天麟于是来拜见永明王。这时李成栋背叛了大清,天麟跟随永明王到了浔州。浔州守将陈邦传申请让他像黔国公的事例那样世代驻守广西,天麟坚持不同意。邦传恼了,把庆国公的大印、尚方剑扔到天麟的船中,一定要得到批准,天麟仍然坚持不同意。后来成栋护卫永明王驻在肇庆,天麟认为机会可乘,又劝永明王颁发诏书宣布亲征,谋取中原。永明王用语气婉转的诏书回答了他。

  那时朝廷中的大臣各树朋党。跟随成栋来的有曹晔、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绮,自吹有反正的功绩,气凌朝臣之上。从广西随驾来的有天麟及严起恒、王化澄、晏清、吴贞毓、吴其雷、洪士彭、雷德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他们自认为是旧臣,攻击曹晔、耿献忠等曾经投靠过异姓王朝。时间长了朝臣中又分为吴、楚两党。吴党的主要人物是天麟、孝起、贞毓、李用楫、堵胤锡、王化澄、万翔、程源、郭之奇,他们都对内团结马吉翔,对外联结陈邦传。楚党的主要人物是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金堡,他们都对外联结瞿式耜,对内团结李元胤。元胤是惠国公李成栋的儿子,当时任锦衣指挥使,进封南阳伯,握着大权。彭年等做他的心腹,所以气焰更加嚣张。

  彭年曾经在永明王座前谈论事情,出言不逊。永明王用君臣之义批评他,彭年恼火地说“:假如过去惠国公带领他的五千铁骑鼓行而西,不管你,现在哪还有什么君臣之义?”永明王变了脸色,非常厌恶他。彭年等人试图把吉翔、邦传排挤出去,独揽大权。金堡担任谏官,说话尖刻,就上书讲了八件事,弹劾庆国公邦传有十可斩,文安侯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都在弹劾之内。起恒、化澄请求离职,天麟奏请留下了他们。金堡和给事中时魁等人又继续不停地弹劾起恒、吉翔、天寿。太后召天麟来当面指示说武冈之危难靠了吉翔设法才避免,让天麟起草一份指示批评金堡等人。天麟为双方做了解释,最后没有把谏官治罪,可是彭年那一伙人已经怒不可遏了。永明王知道群臣之间矛盾很严重,让他们到太庙中进行盟誓,但是党派的隔阂越来越牢不可破了。

  第二年春天,邦传攻击金堡在临清做官时曾经向流贼投降,接受他们的官职,并且请求让金堡来做自己的监军。天麟为此起草了一份指示批评金堡,金堡极为恼火。时魁于是鼓动十六名谏官到内阁攻击天麟,到通向大殿的台阶上大吵,弃官丢印而去。永明王正坐在后殿跟侍臣谈着事情,大吃了一惊,两手发抖,茶水洒在了衣服上,急忙把天麟所起草的那篇指示收回才算完。天麟于是要求辞职,永明王再三慰留,不同意。天麟上殿辞别,叩头哭泣。永明王也流着泪说“:你要走掉,我就会更加孤立无助了!”

  起初时魁等人认为那篇指示出自起恒,想到公署中殴打他,那天起恒没上班,天麟就一个人承受了。于是这伙人迁恨于天麟,把他赶出去,移居到庆远。化澄贪婪、平庸得不到舆论支持,也被时魁等所攻击,扯碎衣冠走掉了。永明王于是招何吾驺、黄士俊入为辅臣。不久,吾驺也被金堡等排挤出去,只有士俊、起恒在内阁,永明王于是又召天麟回来,天麟没来。金堡等人在接连赶走三个辅臣以后更加专横了,经常随意闯到内阁里来,告诉阁臣他们的意思。永明王迫不得已,在正殿旁边修建文华殿,让阁臣陪着自己在里边起草圣旨,躲避他们。金堡又接连弹劾堵胤锡及侍郎万翔、程源、郭之奇,尚书吴贞毓。贞毓等人想把他排挤出去,害怕元胤帮着他,不敢进行。

  七年春天,永明王赴梧州,元胤留在肇庆,陈邦传正好派兵入卫。贞毓、之奇、万翔、程源于是联合给事御史们弹劾彭年、湘客、时魁、金堡、正发把持朝政,欺君行私的罪行。永明王认为彭年反正有功,免予追究,把金堡等关进了监狱。金堡又因为说话犯了忌讳,和时魁一起被贬官充了军。湘客、正发发配、赎罪,并予追赃。永明王于是再一次召天麟回来,天麟上书说:“近年来朝臣之间百般争斗,把实事都耽搁完了。过去宋高宗航海出洋,还有个退路。现在有哪里可退?陛下应该振作精神,亲自领兵,让文武群臣都穿上军装。我也抽峒丁,择土豪,招募水手,经营岭北、湖南,作为天子之师的响应。如果只是要求起草诏令,以为是主持政治的基础,现在政治基础在哪里呢?”

  当时大清部队更加逼近了,孙可望请永明王赴云南。起初,起恒反对可望封王,天麟及化澄却说应该答应他。等可望的使者来后,天麟极力请求同意他的要求。现在大臣们因为起恒被杀一事都认为永明王不能去云南。天麟于是奉命去经营左、右两江土司,作为勤王的预备力量。天麟的部队尚未集合,大清部队进逼南宁,永明王仓惶出逃,天麟扶病随从。第二年四月天麟走到广南,永明王已经先到安龙驻下了。天麟病重,不能过去朝见了,死在西坂村。

  吴贞毓,字元声,宜兴人。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服侍唐王时担任吏部文选主事。事败,拥立永明王,升任郎中。永明王驻全州时,提升他为太常少卿,仍然掌管考选官员的事务。后来提升为吏部右侍郎。又随驾到肇庆,升为户部尚书。广州、广东的首府先后丢失后,永明王迁居浔州,又迁到南宁,贞毓都跟着。贞毓和严起恒都阻止封孙可望为秦王,可望杀起恒时,贞毓因为奉命出使在外得以避难。等回来后,就升为东阁大学士,接替了起恒。可望从云南转移到贵阳后,打算把永明王搬到自己身边来,仗着明王好作威作福。他手下掌塘报的将领曹延生指点贞毓说不能转移到贵阳去。

  当时是顺治八年(1651),大清部队南征,形势越来越紧急。永明王召群臣商议,有人请到海滨李元胤那里去,有人主张进入安南避难,有人主张渡海到福建依靠郑成功。只有马吉翔、应天寿与可望有交情,坚决主张去贵州。贞毓因为以前阻挠过封可望为王,并且又听从了延生的话,不敢表决。元胤上书奏请出海。永明王不愿到可望那里去,又认为到海滨路途遥远,又交给朝臣商议,最后决定不下来。不久,开国公赵印选、卫国公胡一青殿后军,战败逃回,请永明王赶快走。永明王匆忙经水路逃往土司,进驻濑湍。这两员将报告说大清部队更加逼近,只有一百里远了,朝中君臣都震惊失色,很多人逃走了。过后,永明王驻罗江土司,追兵离他只有三十里,碰巧天色黄昏,大清部队撤回,他们才稍微平安一些。等他们驻到龙英,进抵广南时,这一年将近要结束了。

  可望派兵在第二年二月里把永明王接到安隆所,改名为安龙府,保护永明王住在那里。但宫室低矮、破烂,衣食粗劣,侍卫的将领没有做大臣应有的礼节,永明王不胜忧虑。吉翔掌管军事,天寿率领勇卫营,二人讨好可望,想让可望禅代王位。他们恨贞毓不附合自己,就让他们的同伙冷孟钅任、吴象元、方祚亨上书攻击他,并且对孟钅任说“:秦王主宰天下,我写一个通告,把朝廷内外的事都交兵部、勇卫营两个部门管。大权在我手上,有你们这些人相帮,贞毓能怎么样?”吉翔于是又派门生郭王..去劝说主事胡士瑞拥戴秦王,士瑞恼了,把他高声喝斥出门。后来,吉翔派郭瞞去向郎中古其品要他画的《尧舜禅受图》献给可望,其品拒不答应。吉翔到可望跟前诬告,用大棍打死了其品,然后可望果然把朝廷大事都交给了吉翔、天寿。于是士瑞与给事中徐极,员外郎林青阳、蔡纟寅,主事张镌接连上书揭发了他们的阴谋。永明王大为恼火,吉翔、天寿向太后求救才得到赦免。

  前御史任亻巽、中书方于宣劝可望设置内阁、九卿、科道官,把印文改为八叠,全面改革旧制度,设立太庙,颁定朝仪,打算改国号为“后明”,一天到晚在那里策划篡位。永明王听说后忧惧不安,暗地里对宦官张福禄、全为国说:“听说晋王李定国已经平定了广西,军声大振。我想下一份秘密指示,让他领兵来护卫皇宫。你们能暗中办成这事吗?”他们两个说徐极、林青阳、张镌、蔡纟寅、胡士瑞曾经上书弹劾过吉翔、天寿,应该可以跟他们打商量,永明王就命令告诉他们。这五个人答应后又转告了贞毓,贞毓说:“主上有危难,正是我们报效国家的时候。你们几位先生中间谁能充当密使?”青阳请求去。于是假装让他请假回去治葬,让员外郎蒋乾昌写给他一份给定国的秘密指示,由主事朱东旦书写,福禄等拿进宫中加盖玉玺。青阳在年底从小路飞马来到定国的驻所。定国接到指示感动地流了泪,答应迎接永明王。

  第二年夏天,青阳长久不归,永明王打算派人去催促,贞毓推荐了翰林孔目周官。都督郑胤元说“:吉翔一天到晚在身边,借别的事打发他到外边去,这事才能办成。”永明王于是让吉翔奉命到梧州、南宁祭扫先王及王太后的陵墓,然后派周官去见定国。吉翔在路上发觉了青阳送秘密指示的事,派人到定国的军队中侦察。主事刘议新路遇吉翔时,想到他一定预先有准备,就把两个密使来送指示的事情告诉了他。吉翔一听吓了一跳,报告给可望。可望大怒,连带怀疑吉翔参与了这一阴谋,派他的将领郑国到南宁逮捕了他。当时张镌、士瑞及李开元由永明王亲自加以考试,徐极、蔡纟寅、东旦及御史林钟因为资历深都被授予好的官职。天寿及吉翔的弟弟雄飞十分忌妒,正和他们的同伙郭王..在谋划陷害他们。林钟、蔡纟寅、徐极、张镌、士瑞也知道事情泄漏了,仓惶之中弹劾吉翔、天寿内外勾结干坏事。永明王看到情况紧急了,就交廷臣给他们定罪。天寿怕了,和雄飞一道飞马赶到贵阳向可望报告。

  起先,青阳返回到南宁,被守将常荣挽留住,暗中派亲信刘吉回来对永明王讲了。永明王很高兴,改任青阳为给事中,指示贞毓又起草了一篇指示,铸造一枚“屏翰亲王”的金印,让刘吉回去交给青阳。刘吉到廉州,周官和青阳相遇,于是一道到高州赐给了定国,定国拜领了王命。

  但是这时郑国已经把吉翔加上刑具带到安龙来,跟大臣们当面对证。贞毓推托说不知道,郑国恼了,就带着贞毓直接闯入永明王住的文华殿里,威胁永明王,要查出主谋。永明王怕了,不敢正面回答,说一定是外边什么人偷偷用敕令、玉玺干的吧。郑国眼睛都快鼓出来了,和天寿一道来到朝房里,把贞毓、胤元、周钟、蔡纟寅、乾昌、开元、徐极、张镌、士瑞、东旦及太仆少卿赵赓禹,御史周允吉、朱议翺,员外郎任斗墟,主事易士佳十五个绑了,关在私人住房中。又进宫中抓了福禄、为国出来。他们的同伙冷孟钅任、蒲缨、宋德亮、朱企钅吴等逼迫永明王马上交出主谋,永明王满腔悲愤地退殿走了。第二天,郑国等用严刑拷打那些大臣,只有贞毓因为是大学士得以免打。大家吃打不过,大呼二祖列宗,并且大声叫骂。当时天已黑下来,忽然间风雷大作,震天动地。蔡纟寅厉声喊叫着说:“今日我蔡纟寅等人自己承担了这个案子,也可以稍微表现一下臣子报国的苦衷呢!”因此大家都自己承认下来了。郑国又问道:“主上知不知道?”蔡纟寅大声说:“没有向主上讲过。”这才把他们关起来,定为欺君误国,盗取玉玺,假传诏书的罪名,报告给可望。可望请求永明王亲加裁决,永明王不胜悲愤,交给朝臣讨论。吏部侍郎张佐辰及蒲缨、宋德亮、孟钅任、企锷、蒋御曦等人对郑国说:“这些人都应当处死。假如留下一个就是日后的祸害。”于是由御曦执笔,佐辰起草了圣旨,把张镌、福禄、为国定为首犯,凌迟处死,其他人为从犯,腰斩。永明王因为贞毓是大学士,向可望要求改为绞刑。吉翔因为福禄等是内侍,认为皇后知情,打算废掉她,让主事萧尹上书讲自古以来废掉皇后的故事,皇后向永明王哭诉,才算罢了。那些人接受死刑时神色不变,分别赋诗大骂而死。他们的家人把他们合葬在安龙北关的马场一带。后来青阳被带来,也被杀,只有周官逃脱。当时是顺治十一年(1654)三月。

  过了两年,定国终于按照这篇机密指示把永明王护送到了云南。然后追赠贞毓为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赐予公祭,谥文忠,荫子世袭锦衣千户。其他人程度不同地给予了追赠和抚恤。后来又在马场修了一所大庙,在碑石上刻下“十八先生成仁处”一行大字以表彰他们的忠诚。

  定国保护永明王驻云南后,就逮捕了吉翔和他一家,让部将靳统武看管起来,打算杀掉他。吉翔整天讨好统武。定国的门客来见统武时吉翔也讨好他们。于是这些人一起向定国称赞吉翔,含蓄地为他辩白。定国召吉翔来见,吉翔一进门就叩头在地说“:大王再造社稷的功绩千古无比,吉翔有幸一睹尊颜,死且不朽,别的什么是非哪还值得辩白呢?”定国于是十分高兴。吉翔后来天天逢迎定国的门客,让他们劝定国推荐自己入内阁。于是他和定国的门客相互勾结,把持了朝廷内外的大权。天寿也复出当官。后来他们随永明王逃入缅甸,天寿先死,吉翔被缅甸人杀了。

  当时缅甸弟弟杀了哥哥自立为王,想杀掉明室的文武群臣,派人来说:“我们蛮人的风俗看重赌咒结盟,请让我们和天朝的各位大人一起喝碗咒水吧!”吉翔、国泰邀各位大臣一起去了,到后缅甸人派兵包围了他们,让他们挨个儿出去,一个个给杀了,共杀了四十二个人。任国玺、杨在、天波、吉翔、国泰、华亭侯王维恭、绥宁伯蒲樱、都督马雄飞、吏部侍郎邓士廉等都在其中。只有都督同知邓凯因为伤了脚没去,得以避免。当时是顺治十八年(1661)七月。从此以后由榔左右无人,到这年十二月,缅甸人就把他押送出境来了,这事详见于大清历史。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9671900034457.html

《明史》列传·卷一百六十七原文

  吕大器 文安之 樊一蘅(范文光 詹天颜) 吴炳(侯伟时) 王锡兖堵胤锡 严起恒 朱天麟(张孝起) 杨畏知 吴贞毓(高勣等)

  吕大器,字俨若,遂宁人。崇祯元年进士。援行人,擢吏部稽勋主事,更历四司,乞假归。以邑城庳恶,倡议修筑。工甫竣,贼至,佐有司拒守,城获全。诏增秩一等。出为关南道参议,迁固原副使。巡抚丁启睿檄大器讨长武贼,用穴地火攻法灭之。

  十四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劾总兵官柴时华不法,解其职,立遣副将王世宠代之。时华乞兵西部及土鲁番为变,大器令世宠讨败时华及西部,时华自焚死。塞外尔迭尼、黄台吉等拥众乞赏,谋犯肃州,守臣拒走之。大器假赏犒名,毒饮马泉,杀其众无算。又遣总兵官马爌督副将世宠等讨群番为乱者,斩首七百余级,抚三十八族而还。又击败其余党。西陲略定。

  十五年六月,擢兵部添注右侍郎。大器负才,性刚躁,善避事。见天下多故,惧当军旅任,力辞,且投揭吏科,言已好酒色财,必不可用。帝趣令入京,诡称疾不至。严旨切责,亦不至,命所司察奏。明年三月始至,命以本官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时畿辅未解严,大器及诸将和应荐、张汝行驰扼顺义牛栏山。总督赵光抃集诸镇师大战螺山,应荐阵亡,他将亦多败。大器所部无失事,增俸一等。

  五月,以保定息警,罢总督官,特设江西、湖广、应天、安庆总督,驻九江,大器任之。湖北地已失,武昌亦陷,左良玉驻九江,称疾不进。以侯恂故疑大器图己,语具良玉传中。大器诣榻前与慰劳,疑稍释。而张献忠大躏湖南,分兵陷袁州、吉安。大器急遣部将及良玉军连破之樟树镇,峡江、永新二郡皆复。已而建昌、抚州陷,良玉、大器不和,兵私斗,焚南昌关厢。廷议因改大器南京兵部右侍郎,以袁继咸代。

  十七年四月,京师报陷,南京大臣议立君。大器主钱谦益、雷縯祚言,立潞王。议未定而马士英及刘泽清诸将拥福王至。福王立,迁大器吏部左侍郎。大器以异议绌,自危,乃上疏劾士英。言其拥兵入朝,靦留政地,翻先皇手定逆案,欲跻阮大铖中枢。其子以铜臭为都督,女弟夫未履行阵,授总戎,姻娅越其杰、田仰、杨文骢先朝罪人,尽登膴仕,乱名器。“夫吴甡、郑三俊,臣不谓无一事失,而端方谅直,终为海内正人之归;士英、大铖,臣不谓无一技长,而奸回邪慝,终为宗社无穷之祸”。疏入,以和衷体国答之。

  未几,泽清入朝,劾大器、縯祚怀异图。大器遂乞休去,以手书监国告庙文送内阁,明无他。士英憾未已,令太常少卿李沾劾之。遂削大器籍,复命法司逮治之。以蜀地尽失,无可踪迹而止。大器既去,沾得超擢左都御史。谦益亦以附士英、大铖,得为礼部尚书。独縯祚论死。

  明年,唐王召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道梗,久之至。汀州失,奔广东,与丁魁楚等拥永明王监国,令以原官兼掌兵部事。久之,进少傅,尽督西南诸军,代王应熊,赐剑,便宜从事。至涪州,与将军李占春深相结。他将杨展、于大海、胡云风、袁韬、武大定、谭弘、谭诣、谭文以下,皆受大器约束。宗室朱容藩自称天下兵马副元帅,据夔州。大器檄占春、大海、云风讨杀容藩。大器至思南得疾,次都匀而卒,王谥为文肃。

  文安之,夷陵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除南京司业。崇祯中,就迁祭酒,为薛国观所构,削藉归。久之,言官交荐,未及召而京师陷。

  福王时,起为詹事。唐王复召拜礼部尚书。安之方转侧兵戈间,皆不赴。永明王以瞿式耜荐,与王锡兖并拜东阁大学士,亦不赴。顺治七年六月,安之谒王梧州。安之敦雅操,素淡宦情,遭国变,绝意用世。至是见国势愈危,慨然思起扶之,乃就职。时严起恒为首辅,王化澄、朱天麟次之,起恒让安之而自处其下。

  孙可望再遣使乞封秦王,安之持不予。其后桂林破,王奔南宁。大兵日迫,云南又为可望据,不可往。安之念川中诸镇兵尚强,欲结之,共奖王室,乃自请督师,加诸镇封爵。王从之,加安之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诸处军务,赐剑,便宜从事。进诸将王光兴,郝永忠、刘体仁、袁宗第、李来亨、王友进、塔天宝、马云翔、郝珍、李复荣、谭弘、谭诣、谭文、党守素等公侯爵,即令安之赍敕印行。可望闻而恶之,又素衔前阻封议,遣兵伺于都匀,邀止安之,追夺光兴等敕印。留数月,乃令人湖广。安之远客他乡,无所归,复赴贵州,将谒王于安龙。可望坐以罪,戍之毕节卫。

  先是,可望欲设六部、翰林等官,虑人议其僣,乃以范矿、马兆义、任僎、万年策为吏、户、礼、兵尚书,并加行营之号。后又以程源代年策。而僎最宠,与方于宣屡劝进,可望令待王入黔议之。王久驻安龙,可望遂自设内阁六部等官,以安之为东阁大学士。安之不为用,久之走川东,依刘体仁以居。

  李赤心,高必正等久窜广西宾、横、南宁间。赤心死,养子来亨代领其众,推必正为主。必正又死,其众食尽,且畏大兵逼,率众走川东,分据川、湖间,耕田自给。川中旧将王光兴、谭弘等附之,众犹数十万。

  顺治十六年正月,王奔永昌。安之率体仁、宗第、来亨等十六营由水道袭重庆。会谭弘、谭诣杀谭文,诸将不服。安之欲讨弘、诣,弘、诣惧,率所部降于大兵,诸镇遂散。时王已入缅甸,地尽失,安之不久郁郁而卒。

  樊一蘅,字君带,宜宾人。父垣,常德知府。一蘅举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知安义、襄阳,累官吏部郎中,请告归。崇祯三年秋,迁榆林兵备参议。流贼多榆林人,又久荒,饥民益相挻为盗。一蘅抚创残,修戎备,讨斩申在庭、马丙贵,平不沾泥。累被荐,迁监军副使,再迁右参政,分巡关南。总兵曹文诏败殁,群贼迫西安。总督洪承畴令一蘅监左光先、张应昌军,连破贼,击走混天星。贼逼汉中,瑞王告急,一蘅偕副将罗尚文往救。会承畴大军至,贼乃走。进按察使,偕副将马科、贺人龙屡挫祁总管于汉中,降之。十二年,擢右佥都御史,代郑崇俭巡抚宁夏,被劾罢归。十六年冬,用荐起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军务,道阻,命不达。

  顺治元年,福王立于南京,复申前命。时张献忠已据全蜀,惟遵义未陷,一蘅与王应熊避其地。既拜命,檄诸郡旧将会师大举。会巡抚马乾复重庆,松潘副将朱化龙、同知詹天颜击斩贼将王运行,复龙安、茂州。一蘅乃起旧将甘良臣为总统,副以侯天锡、屠龙,合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携溃卒,得三万人。明年三月攻叙州,应试、朝宗先登,展等继至,斩馘数千级。伪都督张化龙走,遂复其城。一蘅乃犒师江上。

  初,乾复重庆,贼将刘廷举走,求救于献忠。献忠命养子刘文秀攻重庆,水陆并进。副将曾英与参政刘麟长自遵义至,与部将于大海、李占春、张天相等夹击,破贼兵数万。英威名大振,诸别将皆属,兵二十余万,奉一蘅节制。

  杨展既复叙州,贼将冯双礼来寇,每战辄败,孙可望以大众援之。隔江持一月,粮尽,一蘅退屯古蔺州,展退屯江津。贼退截朱化龙及佥事蔡肱明于羊子岭,化龙率番骑数百冲贼兵,贼惊溃,死者满山谷。化龙以军孤,还守旧地。他将复连败贼于摩泥、滴水。

  一蘅乃命展、应试取嘉定、邛、眉,故总兵官贾连登及其中军杨维栋取资、简,天锡、高明佐取泸州,占春、大海守忠、涪。其他据城邑奉征调者,洪、雅则曹勋及监军副使范文光,松、茂则监军佥事詹天颜,夔、万则谭弘、谭诣。一蘅乃移驻纳溪,居中调度,与督师应熊会泸州,檄诸路刻欺并进。献忠颇惧,尽屠境内民,沈金银江中,大焚宫室,火连月不灭,将弃成都走川北。

  明年春,展尽取上川南地,屯嘉定,与勋等相声援。而应熊及王祥在遵义,乾、英在重庆,皆宿重兵。贼势日蹙,惟保宁、顺庆为贼将刘进忠所守,进忠又数败。献忠怒,遣孙可望、刘文秀、王尚礼、狄三品、王复臣等攻川南郡县。应熊、一蘅急令展、天锡、龙、应试及顾存志、莫宗文、张登贵连营犍为、叙州以御之。贼连战不利,英、祥乘间趋成都,献忠立召可望等还。又闻大清兵入蜀境,刘进忠降,大惧。七月,弃成都走顺庆,寻入西充之风凰山。至十二月,大清兵奄至,射杀献忠,贼降及败死者二三十万。可望等率残卒南奔,骤至重庆。英出不意,战败,死于江。贼遂陷綦江,应熊避之毕节卫。逾月,贼陷遵义,入贵州。大清兵追至重庆,巡抚乾败死,遂入遵义。以饷乏,旋师。王祥等复取保、宁二郡。一蘅再驻江上,为收复全蜀计,乃列上善后事宜及诸将功状于永明王。拜一蘅户、兵二部尚书,加太子太傅,祥、展、天锡等进爵有差。时应熊已卒,而宗室朱容藩、故偏沅巡抚李乾德并以总制至,杨乔然、江尔文以巡抚至,各自署置,官多于民。诸将袁韬据重庆,于大海据云阳,李占春据涪州,谭诣据巫山,谭文据万县,谭弘据天字城,侯天锡据永宁,马应试据芦卫,王祥据遵义,杨展据嘉定,朱化龙、曹勋仍据故地。摇、黄诸家据夔州夹江两岸,而李自成余孽李赤心等十三家亦在建始县。一蘅令不行,保叙州一郡而已。

  顺治五年,容藩自称楚世子,建行台夔州,称制封拜。时乔然已进总督,而范文光、詹天颜巡抚川南、北,吕大器以大学士来督师,皆恶容藩,谋诛之。六年春,容藩遂为占春所败,走死云阳。初,展与祥有隙,遣子璟新攻之。璟新先袭杀应试,与祥战败归。乾德利展富,说韬、大定杀展,分其赀。一蘅诮乾德,诸镇亦皆愤,有离心。

  秋九月,孙可望遣白文选攻杀祥,降其众二十余万,尽得遵义、重庆。一蘅益孤。七年秋,可望又使刘文秀大败武大定兵,长驱至嘉定。大定、韬皆降,乾德投水死。文秀兵复东,谭弘、谭诣、谭文尽降。占春、大海降于大清。明年正月,文秀还云南,留文选守嘉定,刘镇国守雅州。三月,大清兵南征,文选、镇国挟曹勋走,文光、天颜、化龙相继死。一蘅时已谢事,避山中。至九月,亦遘疾死。文武将吏尽亡。

  范文光,内江人。天启初,举于乡。崇祯中,历官工部主事,南京户部员外郎,告归。十七年,张献忠乱蜀,文光偕邛州举人刘道贞,芦山举人程翔风,雅州诸生傅元修、洪其仁等举义兵,奉镇国将军朱平檙为蜀王,推黎州参将曹勋为副总兵,统诸将,而文光以副使为监军,道贞等授官有差。勋败贼雅州龙鹳山,追至城下,反为所败,退守小关山。十一月,文光督参将黎神武攻雅州,不克。明年九月,神武合雅州土、汉兵再击贼将艾能奇于雅州,败绩。伪监司郝孟旋守锦州,文光、翔凤遣间使招之,孟旋袭杀守雅州贼,以城来归,文光等入居之。献忠死,文光保境如故。永明王命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川南,而以安绵道詹天颜巡抚川北。总督李乾德杀杨展,文光恶之,遂入山不视事。大清兵克嘉定,文光赋诗一章,仰药死。天颜兵败被执,亦死之。天颜,龙岩人,起家选贡生。

  吴炳,宜兴人。万历末进士。授蒲圻知县。崇祯中,历官江西提学副使。江西地尽失,流寓广东。永明王擢为兵部右侍郎,从至桂林,令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仍掌部事。又从至武冈。大兵至,王仓猝奔靖州,令炳扈王太子走城步,吏部主事侯伟时从之。既至,城已为大兵所据,遂被执,送衡州。炳不食,自尽于湘山寺,伟时亦死之。

  伟时,公安人。崇祯中进士,历官吏部考功主事,罢官。至是补官数月,即遘难。

  王锡衮,禄丰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崇祯中,累官少詹事。十三年擢礼部右侍郎。明年秋,尚书林欲楫出视孝陵,锡衮以左侍郎掌部事。帝禁内臣干预外政,敕礼官稽先朝典制以闻。锡衮等备列诸监局职掌,而不及东厂。提督内臣王德化言:“东厂之设,始永乐十八年,《国朝典汇》可据。礼官覆议不及,请解臣职,停厂不设。”锡衮等言:“《典汇》虽载此条,但系下文笺注。臣等以正史无文,故不敢妾引。”帝不听。锡衮复抗疏,请罢厂,亦不允。二月,帝再耕耤田。锡衮因言频岁旱蝗,三饷叠派,请量除加征,严核蠹饷,俾农夫乐生。又以时方急才,请召还故侍郎陈子壮、顾锡畴,故祭酒倪元璐、文安之,且乞免黄道周永戍。给事中沈胤培请增天下解额,锡衮因言南畿、浙江人文更盛,宜倍增。又言举人不第,有三十年不谒选者,宜定制。数科不售,即令服官。从之。

  欲楫还朝,锡衮调吏部尚书。李日宣下狱,遂掌部事。帝性纯孝,尝以秋夜感念圣母孝纯太后,遂欲终身蔬食。锡衮疏谏,帝嘉其寓爱于规,进秩一等。寻解部务,直讲筵。十六年忧归。

  唐王立,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永明王立,申前命。皆不至。土酋沙定洲作乱,执至会城,诡草锡衮疏上永明王,言定洲忠勇,请代黔国公镇云南。疏既行,以稿示之。锡衮大恨,诉上帝祈死。居数日,竟卒。

  堵胤锡,字仲缄,无锡人。崇祯十年进士。历官长沙知府。山贼掠安化、宁乡,官军数败,胤锡督乡兵破灭之,又杀醴陵贼魁,遂以知兵名。十六年八月,贼陷长沙。胤锡朝觐还,贼已退。明年六月,福王命为湖广参政,分守武昌、黄州、汉阳。左良玉称兵,总督何腾蛟奔长沙,令摄湖北巡抚事,驻常德。唐王立,拜右副都御史,实授巡抚。

  李自成死,众拥其兄子锦为主,奉自成妻高氏及高氏弟一功,骤至澧州。拥众三十万,言乞降,远近大震。胤锡议抚之,腾蛟亦驰檄至。乃躬入其营,开诚慰谕,称诏赐高氏命服,锦、一功蟒玉金银器,犒其军,皆踊跃拜谢。乃即军中宴之,导以忠孝大义数千言。明日,高氏出拜,谓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负!”别部田见秀、刘汝魁等亦来归。唐王大喜,加胤锡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制其军,手书奖劳。授锦御营前部左军,一功右军,并挂龙虎将军印,封列侯。赐锦名赤心,一功名必正,他部赏赉有差,号其营曰忠贞。封高氏贞义夫人,赐珠冠彩币,命有司建坊,题曰:“淑赞中兴”。胤锡遂与赤心等深相结,倚以自强。然赤心书疏犹称自成先帝,称高氏太后云。

  已而袁宗第、刘体仁诸营先归腾蛟者,亦引与赤心合,众益盛。胤锡以刍粮难继,令散处江北就食。明年正月,腾蛟大举,期诸军尽会岳州。独赤心先至,余逗遛,卒不进。永明王立,进胤锡兵部尚书,总制如故。

  顺治四年,永明王令赤心等攻荆州。月余,大清兵援荆州。赤心等大败,步走入蜀,数日不得食。乃散入施州卫,声言就食湖南。时王在武冈,刘承胤惧为赤心所并,计非胤锡不能御,乃加胤锡东阁大学士,封光化伯,赐剑,便宜从事。胤锡疏请得给空敕铸印,颁赐秦中举兵者,时颇议其专。承胤欲杀腾蛟,胤锡劾其罪。

  八月,大兵破武冈及宝庆、常德、辰、沅、胤锡走永顺土司。寻赴贵阳,抵遵义,乞师于皮熊王祥。又入施州,请忠贞营军。会楚宗人朱容藩伪称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擅居夔州,御史钱邦芑传檄讨之。五年正月,胤锡见容藩,责以大义,晓譬 利害,散其党。

  未几,金声桓、李成栋叛我大清,以江西、广东附永明王。于是马进忠、王进才、曹志建、李赤心、高必正等乘间取常德、桃源、澧州、临武、蓝山、道州、靖州、荆门、宜城诸州县,进忠、赤心,必正皆封公。胤锡与进忠有隙,令赤心、必正争进忠所取常德,进忠尽焚庐舍而去。赤心等弃空城引而东,所至守将皆烧营弃城走,湖南已复州县为一空。胤锡乃率赤心等入湘潭,与腾蛟会。腾蛟令胤锡向江西,而自率进忠等向长沙。六年正月,兵方逼长沙,腾蛟在湘潭被执,诸军遂散。赤心等走广西,缘道掠衡、永、郴、桂。胤锡与胡一青守衡州,战败走桂阳。

  初,赤心等入广西,龙虎关守将曹志建恶其淫掠,并恶胤锡。胤锡不知也。或说志建,胤锡将召忠贞营图志建。志建夜发兵围胤锡,杀从卒千余。胤锡及子逃入富川瑶峒。志建索之急,瑶潜送胤锡于监军佥事何图复,间关达梧州。会王遣大臣严起恒、刘湘客安辑忠贞营。至梧而赤心等已走宾、横二州,乃载胤锡谒王于肇庆。志建迁怒图复,诱杀之,阖门俱尽。

  胤锡至肇庆,时马吉翔及李元胤、袁彭年等皆专柄,各树党。胤锡乃结欢于吉翔,激赤心等东来,与元胤为难。移书瞿式耜,欲间元胤,托言王有密敕,令己与式耜图元胤,王颇不悦。元胤党丁时魁、金堡又论其丧师失地,乃令总统兵马,移驻梧州。胤锡以赤心等不足恃,欲遥结孙可望为强援,矫王命封为平辽王。胤锡寻至浔州,自恨发病,十一月卒。王赠胤锡浔国公,谥文忠。

  严起恒,浙江山阴人。崇祯四年进士。历广州知府,迁衡永兵备副使。十六年,张献忠躏湖南,吏民悉逋窜。起恒独坚守永州。贼亦不至。唐王时,擢户部右侍郎,总督湖南钱法。永明王立,令兼督湖南军饷。顺治四年,王驻武冈,拜起恒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仍领钱法。王走靖州,起恒从不及,避难万村。已知王在柳州,闲道往从之。从返桂林,复从至柳州、南宁。李成栋叛大清,以广东附于王。起恒从王至肇庆,与王化澄、朱天麟同入直。无何,化澄、天麟相继罢。黄士俊继何吾驺为首辅,起恒次之。

  时朝政决于成栋子元胤,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附之,揽权植党,人目为五虎。起恒居其间,不能有所匡正。然起恒洁廉,遇事持平,与文安侯马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共患难久,无所忤。而五虎憾起恒,竞诋为邪党。王在梧州,尚书吴贞毓等十四人合疏攻五虎,下湘客等狱,欲置之死。起恒顾跪王舟力救,贞毓等并恶之,乃请召还化澄,而合攻起恒。给事中雷德复劾其二十余罪,比之严嵩。王不悦,夺德复官。起恒力求罢,王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

  会郧国公高必正入觐王,贞毓欲藉其力以倾起恒,言:“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必正许之。有为起恒解者,谓必正曰:“五虎攻严公,严公反力救五虎。此长者,奈何以为奸?”必正见王,乃力言起恒虚公可任,请手敕邀与俱还。文安之入朝,起恒让为首辅。桂林破,从王奔南宁。

  先是,孙可望据云南,遣使乞封王。天麟议许之,起恒持不可。后胡执恭矫诏封为秦王,可望知其伪,遣使求真封。起恒又持不可,可望大怒。至是,可望知王播迁,遣其将贺九仪、张胜等率劲卒五千,迎王至南宁,直上起恒舟,怒目攘臂,问王封是“秦”非“秦”。起恒曰:“君远迎主上,功甚伟,朝廷自有隆恩。若专问此事,是挟封,非迎主上也。”九仪怒,格杀之,投尸于江。遂杀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追杀兵部尚书杨鼎和于昆仑关,皆以阻封议故。时顺治八年二月也。起恒既死,尸流十余里,泊沙渚间。虎负之登崖,葬于山麓。

  朱天麟,字游初,昆山人。崇祯元年进士。授饶州推官,有惠政。考选入都,贫不能行赂,拟授部曹。帝御经筵,讲官并为称屈。及临轩亲试,乃改翰林编修。十七年正月,奉命祭淮王,抵山东而京师陷。及南都破,走福州,唐王擢少詹事,署国子监事。天麟见郑芝龙跋扈,乞假至广东。闻汀州变,又走广西,入安平土州。

  顺治四年,永明王居武冈,以礼部侍郎召。天麟疏请王自将,倡率诸镇,毋坐失事机。辞不至。明年,王在南宁,擢礼部尚书,寻拜东阁大学士。天麟请亲率士兵略江右,不听,乃趋谒王。会李成栋反大清,从王至浔州。而浔帅陈邦传请世居广西如黔国公故事,天麟执不允。邦传怒,以庆国公印、尚方剑掷天麟舟中,要必得,仍执不允。已而成栋奉王驻肇庆,天麟谓机可乘,复劝王亟颁亲征诏,规取中原。王优诏答之。

  当是时,朝臣各树党。从成栋至者,曹晔、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绮,自夸反正功,气凌朝士。从广西扈行至者,天麟及严起恒、王化澄、晏清、吴贞毓、吴其雷、洪士彭、雷德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自恃旧臣,诋曹、耿等尝事异姓。久之复分吴、楚两党。主吴者,天麟、孝起、贞毓、李用楫、堵胤锡、王化澄、万翱、程源、郭之奇,皆内结马吉翔,外结陈邦传。主楚者,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金堡,皆外结瞿式耜,内结李元胤。元胤者,惠国公成栋子,为锦衣指挥使,进封南阳伯,握大权。彭年等倚为心腹,势张甚。

  彭年尝论事王前,语不逊。王责以君臣之义,彭年勃然曰:“傥向者惠国以五千铁骑,鼓行而西,君臣义安在?”王变色,大恶之。彭年等谋攻去吉翔、邦传,权可独擅也。而堡居言路,有锋气,乃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邦传十可斩,文安侯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与焉。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堡与给事中时魁等复相继劾起恒、吉翔、天寿无已。太后召天麟面谕,武冈危难,赖吉翔左右,令拟谕严责堡等。天麟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王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庙,然党益固不能解。

  明年春,邦传讦堡官临清尝降流贼,受其职,且请堡为己监军。天麟因拟谕讥堡,堡大愤。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至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而出。王方坐后殿,与侍臣论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取还天麟所拟而罢。天麟遂辞位,王慰留再三,不可。陛辞,叩头泣。王亦泣曰:“卿去,余益孤矣。”

  初,时魁等谓所拟出起恒意,欲入署殴之。是日,起恒不入,而天麟独自承。遂移怒天麟,逐之去,天麟移居庆远。化澄贪鄙无物望,亦为时魁等所攻,碎冠服辞去。王乃召何吾驺、黄士俊入辅。未几,吾驺亦为堡等排去,独士俊、起恒在,乃复召天麟,天麟不至。堡等既连逐三相,益横,每阑入阁中,授阁臣以意指。王不 得已,建文华殿于正殿旁,令阁臣侍坐拟旨以避之。堡又连劾堵胤锡及侍郎万翱、程源、郭之奇,尚书吴贞毓。贞毓等欲排去之,畏元胤为援,不敢发。

  七年春,王赴梧州,元胤留肇庆,陈邦传适遣兵入卫。贞毓、之奇、翱、源乃合诸给事御史劾彭年、湘客、时魁、堡、正发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王谓彭年反正有功,免议,下堡等狱。堡又以语触忌,与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脏。王乃再召天麟,天麟疏言:“年来百尔构争,尽坏实事。昔宋高宗航海,犹有退步。今则何地可退?当奋然自将,文武诸臣尽擐甲胄。臣亦抽峒丁,择土豪,募水手,经略岭北、湖南,为六军倡。若徒责票拟,以为主持政本,今政本安在乎?”

  时大兵益逼,孙可望请王赴云南。初,起恒持可望封,天麟及化澄独谓宜许。及可望使至,天麟力请从之。请臣以起恒被杀故,皆不可。天麟乃奉命经略左、右两江土司,以为勤王之助。兵未集,大兵逼南宁,王仓皇出走,天麟扶病从之。明年四月抵广南,王已先驻安龙。天麟病剧,不能入觐,卒于西坂村。

  张孝起,吴江人。举于乡,授廉州推官。大兵至,逼海滨,举兵谋恢复。战败被获,妻妾俱投海死。孝起羁军中,会李成栋叛大清,孝起乃脱去。永明王以为吏科给事中。 清真介直,不与流俗伍。王至梧州。刘湘客、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以失李元胤援,并辞职。王报许,以孝起代时魁,掌吏科印。俄与廷臣共排去湘客等,遂为其党所疾。高必正,湘客乡人也,尤疾之,怒骂于朝,王为解乃已。久之,擢孝起右佥都御史,巡抚高、雷、廉、琼四府。城破,走避龙门岛。岛破,被执,不食七日死。

  杨畏知,宝鸡人。崇祯中,历官云南副使,分巡金沧。乙酉秋,武定土官吾必奎反,连陷禄丰、广通诸县及楚雄府。畏知督兵复楚雄,驻其地。必奎伏诛,而阿迷土官沙定洲继乱,据云南,黔国公沐天波走楚雄。巡抚吴兆元不能制,许为奏请镇云南。定洲遂西追天波,畏知说天波走永昌,而己以楚雄当定洲。定洲至,畏知复绐之曰:“若所急者,黔国尔,今已西。待尔定永昌还,朝命当已下,予出城以礼见。今顺逆未分,不能为不义屈也。”定洲恐失天波,与盟而去。分兵陷大理、蒙化。畏知乘间清野缮堞,征邻境援兵,姚安、景东俱响应。定洲闻,不敢至永昌,还攻楚雄,不能下。畏知伺贼懈,辄出击,杀伤多。乃引去,还攻石屏、宁州、嶍峨,皆陷之。复西攻楚雄,迄不能下。明年,孙可望等入云南,定洲还救,大败,遁归阿迷,可望等遂据会城。

  初,唐王闻畏知抗贼,进授右佥都御史,巡抚云南,以巡抚吴兆元为总督。及可望等至,以畏知同乡,甚重之。寻与刘文秀西略,畏知拒战败,投水不死,踞而骂。可望下马慰之曰:“闻公名久。吾为讨贼来,公能共事,相与匡扶明室,非有他也。”畏知瞪目视之曰:“绐我尔。”可望曰:“不信,当折矢誓。”畏知曰:“果尔,当从我三事:一不得仍用伪西年号,二不得杀人,三不得焚庐舍,淫妇女。”可望皆许诺。乃与至楚雄,略定大理诸郡,使文秀至永昌迎天波归。迤西八府免屠戮,畏知力也。

  时永明王已称号于肇庆,而诏令不至。前御史临安任僎议尊可望为国主,以干支纪年,铸兴朝通宝钱。畏知愤甚,有所忤,辄抵掌谩骂。可望数欲杀之,李定国、刘文秀为保护得免。可望与刘、李同辈,一旦自尊,两人不为下。闻肇庆有君,李锦、李成栋等并加封爵,念得朝命,加王封,庶可相制,乃议遣使奉表。畏知亦素以尊主为言。岁已丑,遣畏知及永昌故兵部郎中龚彝赴肇庆进可望表,请王封,为金堡等所持。畏知乃曰:“可望欲权出刘、李上尔。今晋之上公,而卑刘、李侯爵可也。”乃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定国、文秀皆列侯。遣大理卿赵昱为使,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同行。

  时堵胤锡曾赐空敕,得便宜行事。昱乃就与谋,矫命改封可望平辽王,易敕书以往。武康伯胡执恭者,庆国公陈邦传中军也,守泗城。州与云南接,欲自结可望,言于邦传,先矫命封可望秦王,曰:“藉其力可制李赤心也。”邦传乃铸金章曰:“秦王之宝”,填所给空敕,令执恭赍行。可望大喜,郊迎。亡何,畏知等至。可望骇不受,曰:“我已封秦王矣。”畏知曰:“此伪也。”执恭亦曰:“彼亦伪也,所封实景国公,敕印故在。”可望怒,辞敕使,下畏知及执恭狱,而遣使至梧州问故,廷臣始知矫诏事。文安侯马吉翔请封可望澄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复命。大学士严起恒持不可,兵部侍郎杨鼎和助之,且请却所献白金玉带。会郧国公高必正等入朝,召使者言:“本朝无异姓封王例。我破京师,逼死先帝,滔天大罪,蒙恩宥赦,亦止公爵尔。张氏窃据一隅,罪固减等,封上公足矣,安敢冀王爵。自今当与我同心报国,洗去贼名,毋欺朝廷孱弱,我两家士马足相当也。”又致书可 望,词义严正。使者唯唯退,议遂寝。必正者,李自成妻弟,同陷京师者也。

  可望不得封,益怒。其年九月亲率兵至贵州。十一月,大兵破广州、桂林,王走南宁。事急,遣编修刘襜封可望冀王,可望仍不受。畏知曰:“‘秦’‘冀’等尔,假何如真?”可望不听。定国等劝可望遣畏知终其事,可望许之。明年二月先遣部将贺九仪、张胜、张明志赴南宁索沮“秦”封者起恒、鼎和及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杀之,乃真封可望秦王。而畏知旋至,痛哭自劾,语多侵可望。遂留为东阁大学士,与吴贞毓同辅政。可望闻之怒,使人召至贵阳,面责数之。畏知大愤,除头上冠击可望,遂被杀。楚雄人以畏知守城功,为立祠以祀。

  吴贞毓,字元声,宜兴人。崇祯十六年进士。事唐王为吏部文选主事。事败,拥立永明王,进郎中。王驻全州,加太常少卿,仍掌选事。已,擢吏部右侍郎,从至肇庆,拜户部尚书。广东、西会城先后失,王徙浔州,再徒南宁,贞毓并从。贞毓与严起恒共阻孙可望秦王封,可望杀起恒,贞毓以奉使获免。及还,进东阁大学士,代起恒。可望自云南迁贵阳,议移王自近,挟以作威。其将掌塘报者曹延生惎贞毓,言不可移黔。

  时顺治八年,大兵南征,势日迫。王召诸臣议,有请走海滨就李元胤者,有议入安南避难者,有议泛海抵闽依郑成功者。惟马吉翔、庞天寿结可望,坚主赴黔。贞毓因前阻封议,且入延生言,不敢决。元胤疏请出海。王不欲就可望,而以海滨远,再下廷议,终不决。亡何,开国公赵印选、卫国公胡一青殿后军,战败奔还。请王速行,急由水道走土司,抵濑湍。二将报大兵益近,相距止百里。上下失色,皆散去。已,次罗江土司,追骑相距止一舍。会日晡引去,乃稍安。次龙英,抵广南,岁己暮。

  可望遣兵以明年二月迎王入安隆所,改为安龙府,奉王居之。宫室庳陋,服御粗恶,守护将悖逆无人臣礼,王不堪其忧。吉翔掌戎政,天寿督勇卫营,谄事可望,谋禅代。恶贞毓不附己,令其党冷孟銋、吴象元、方祚亨交章弹击。且语孟銋等曰:“秦王宰天下,我具启,以内外事尽付戎政、勇卫二司。大权归我,公等为羽翼,贞毓何能为!”吉翔遂遣门生郭璘说主事胡士瑞拥戴秦王。士瑞怒,历声叱退之。他日,吉翔遣璘求郎中古其品画《尧舜禅受图》以献可望,其品拒不从。吉翔谮于可望,杖杀其品,而可望果以朝事尽委吉翔、天寿。于是士瑞与给事中徐极,员外郎林青阳、蔡縯,主事张镌连章发其奸谋。王大怒。两人求救于太后,乃免。

  前御史任僎、中书方于宣劝可望设内阁九卿科道官,改印交为八叠,尽易其旧,立太庙,定朝仪,拟改国号曰:“后明”,日夕谋篡位。王闻忧惧,密谓中官张福禄、全为国曰:“闻晋王李定国已定广西,军声大振。欲密下一敕,令统兵入卫。若等能密图乎?”二人言徐极、林青阳、张镌、蔡縯、胡士瑞曾疏劾吉翔、天寿,宜可与谋,王即令告之。五人许诺,引以告贞毓。贞毓曰:“主上忧危,正我辈报国之秋。诸君中谁能充此使者?”青阳请行。乃令佯乞假归葬,而使员外郎蒋乾昌撰予定国敕,主事朱东旦书之,福禄等持入用宝。青阳于岁尽间道驰至定国所。定国接敕感泣,许以迎王。

  明年夏,青阳久未还,王将择使往促,贞毓以翰林孔目周官对。都督郑胤元曰:“吉翔晨夕在侧,假他事出之外,庶有济。”王乃令吉翔奉使祭先王及王太后陵于梧州、南宁,而遣周官诣定国。吉翔在道,微知青阳密敕事,遣人至定国营侦之。主事刘议新者,道遇吉翔,意其必预谋也,告以两使赍敕状。吉翔惊骇,启报可望。可望大怒,并疑吉翔预谋,遣其将郑国赴南宁逮之。会镌、士瑞及李元开以王亲试,极、縯、东旦及御史林锺以久次,皆予美官。天寿及吉翔弟都督雄飞忌甚,与其党郭璘方谋陷之。而锺、縯、极、镌、士瑞亦知事泄,仓皇劾吉翔、天寿表里为奸。王见事急,即下廷臣议罪。天寿惧,与雄飞驰贵阳,告可望。

  初,青阳还至南宁,为守将常荣所留,密遣亲信刘吉告之王。王喜,改青阳给事中,谕贞毓再撰敕,铸“屏翰亲臣”金印,令吉还付青阳。至廉州,周官与青阳遇,偕至高州赐定国,定国拜受命。

  而是时郑国已械吉翔至安龙,与诸臣面质。贞毓谢不知,国怒,因挟贞毓直入王所居文华殿,迫胁王,索主谋者。王惧,不敢正言,谓必外人假敕宝为之。国遂努目出,与天寿至朝房,械贞毓并胤元、锺、縯、乾昌、元开、极、镌、士瑞、东旦及太仆少卿赵赓禹,御史周允吉、朱议篸,员外郎任斗墟,主事易士佳系私室。又入宫擒福禄、为国而出。其党冷孟銋、蒲缨、宋德亮、朱企鋘等迫王速具主名,王悲愤而退。翊日,国等严刑拷掠,独贞毓以大臣免。众不胜楚,大呼二祖列宗,且大骂。时日已暮,风雷忽震烈。縯厉声曰:“今日縯等直承此狱,稍见臣子报国苦衷。”由是众皆自承。国又问曰:“主上知否?”縯大声曰:“未经奏明。”乃复收系,以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为罪,报可望。可望请王亲裁,王不胜愤,下廷议。吏部侍郎张佐辰及缨、德亮、孟銋、企鋘、蒋御曦等谓国曰:“此辈尽当处死。傥留一人,将为后患。”于是御曦执笔,佐辰拟旨,以镌、福禄、为国为首罪,凌迟,余为从罪,斩。王以贞毓大臣,言于可望罪绞。吉翔以福禄等内侍,谓王后知情,将废之,令主事萧尹历陈古废后事。后泣诉于王,乃已。诸人就刑,神色不变,各赋诗大骂而死。其家人合瘗于安龙北关之马场。已而青阳逮至,亦被杀,独官走免。时顺治十一年三月也。

  居二载,定国竟奉前敕护王入云南。乃赠贞毓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赐祭,谥文忠,荫子锦衣,世千户,余赠恤有差。已,建庙于马场,勒碑大书“十八先生成仁处”以旌其忠。

  定国既奉王居滇,即捕吉翔及其家人,令部将靳统武收系,将杀之。吉翔日媚统武,定国客诣统武,吉翔复媚之。因相与誉吉翔于定国,而微为辨冤。定国召吉翔,吉翔入谒,即叩头言:“王再造功,千古无两。吉翔幸望见颜色,死且不朽,他是非,何足辨也。”定国乃大喜。吉翔因日谄定国客,令说定国荐己入内阁,遂与定国客蟠结,尽握中外权,天寿亦复用事。后从王入缅甸,天寿先死,吉翔为缅人所杀。

  高勣,字无功,绍兴人。事永明王,历官光禄少卿。马吉翔、庞天寿构杀吴贞毓等,李定国奉王至云南,捕吉翔将杀之。已,为其所谀,遂免死,且荐入阁,遂得尽握中外权,而天寿亦用事。定国与刘文秀时诣二人家,定国时封晋王,文秀蜀王也。勣与御史邬昌期患之,合疏言二人功高望重,不当往来权佞之门,恐滋奸弊,复蹈秦王故辙。疏上,二王遂不入朝。吉翔激王怒,命各杖一百五十,除名。定国客金维新走告定国曰:“勣等诚有罪,但不可有杀谏官名。”定国即偕文秀入救,乃复官。

  及定国败孙可望兵,自以为无他患,武备尽弛。勣与郎官金简进谏曰:“今内难虽除,外忧方大。伺我者顿刃待两虎之毙,而我酣歌漏舟之中,熟寝爇薪之上,能旦夕安耶?二王老于兵事,胡泄泄如死。”定国诉之王前,颇激。王拟杖二臣以解之,朝士多争不可,移时未能决。而三路败书至,定国始逡巡引谢,二臣获免。简,字万藏,勣乡人。后王入缅甸,二人扈行,并死之。

  有李如月者,东莞人,官御史。王驻安龙时,孙可望获叛将陈邦传父子,去其皮,传尸至安龙。如月劾可望不请旨,擅杀勋镇,罪同莽、操,而请加邦传恶谥,以惩不忠。王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谕以谥本褒忠,无恶谥理。小臣妄言乱制,杖四十,除名,意将解可望。而可望大怒,遣人至王所,执如月至朝门外,抑使跪。如月向阙叩头,大呼太祖高皇帝,极口大骂。其人遂剔其皮,断手足及首,实草皮内纫之,悬于通衢。

  又有任国玺者,官行人。顺治十五年,永明王将出奔,国玺独请死守。章下廷议,李定国等言:“行人议是。但前途尚宽,暂移跸,卷土重来,再图恢复,未晚也。”乃扈王入缅甸。缅俗以中秋日大会群蛮,令黔国公沐天波偕诸酋椎髻跣足,以臣礼见。天波不得已从之,归泣告众曰:“我所以屈辱者,惧惊忧主上耳。否则彼将无状,我罪益大。”国玺与礼部侍郎杨在抗疏劾之。

  时庞天寿已死,李国泰代掌司礼监印,吉翔复与表里为奸。国玺集宋末大臣贤奸事为一书,进之王,吉翔深恨之。王览止一日,国泰即窃去。国玺寻进御史,疏论时事三不可解,中言祸急然眉,当思出险。吉翔不悦,即令国玺献出险策。国玺忿然曰:“时事至此,犹抑言官使不言耶!”

  时缅甸弟弑兄自立,欲尽杀文武诸臣,遣人来言曰:“蛮俗贵诅盟,请与天朝诸公饮咒水。”吉翔、国泰邀诸臣尽往。至则以兵围之,令诸臣以次出外,出辄杀之,凡杀四十二人。国玺及在、天波、吉翔、国泰、华亭侯王维恭、绥宁伯蒲缨、都督马雄飞、吏部侍郎邓士廉等皆预焉。惟都督同知邓凯以伤足不行,获免。时顺冶十八年七月也。自是由榔左右无人。至十二月,缅人遂送之出境,事具国史。

  初,由榔之走缅甸也,昆明诸生薛大观叹息曰:“不能背城战,君臣同死社稷,顾欲走蛮邦以苟活,不重可羞耶!”顾子之翰曰:“吾不惜七尺躯,为天下明大义,汝其勉之!”之翰曰:“大人死忠,儿当死孝。”大观曰:“汝有母在。”时其母适在旁,顾之翰妻曰:“彼父子能死忠孝,吾两人独不能死节义耶?”其侍女方抱幼子,问曰:“主人皆死,何以处我?”大观曰:“尔能死,甚善。”于是五人偕赴城北黑龙潭死。次日,诸尸相牵浮水上,幼子在侍女怀中,两手坚抱如故。大观次女已适人,避兵山中,相去数十里,亦同日赴火死。

  有那嵩者,沅江土官也。世为知府。嵩嗣职,循法无过。王走缅甸,过沅江,嵩与子焘迎谒,供奉甚谨,设宴皆金银器。宴毕,悉以献,曰:“此行上供者少,聊以佐缺乏耳。”后李定国号召诸土司兵,嵩即起兵应之。已而城破,登楼自焚,阖家皆死,其士民亦多巷战死。

  赞曰:明自神宗而后,浸微浸灭,不可复振。揆厥所由,国是纷呶,朝端水火,宁坐视社稷之沦胥,而不能破除门户之角立。故至桂林播越,旦夕不支,而吴、楚之树党相倾,犹仍南都翻案之故态也。颠覆之端,有自来矣,于当时任事诸臣何责哉。

© 2013-2022 古诗集 | 古诗词大全 诗词名句 古文典籍 文言文名篇 唐诗三百首 宋词精选 元曲精选 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