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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列传·卷一百二十八 部分译文

  叶向高,字进卿,福清人。父亲叶朝荣,做过养利知州。刚怀上叶向高那会儿,他母亲逃避倭寇,在道路旁的一个破厕所中把他生了下来。几次差一点死了,幸亏有神明帮助他。考中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授职庶吉士,提升为编修。调任南京国子监司业,改任左中允,仍然负责司业的事务。

  万历二十六年(1598)征召任命为左庶子,充任皇太子的侍班官。当时盛行征收矿税,叶向高上疏,援引东汉西官府聚积钱财的事例作为借鉴,没有批复。不久提拔为南京礼部右侍郎。很久之后,改任吏部右侍郎。再次陈述矿税的危害,又请求罢免辽东税监高淮,言辞都很恳切。妖书一案兴起,他写信给沈一贯极力规劝。沈一贯不高兴,因为这个原因在南京呆了九年。

  后来沈一贯被罢免,沈鲤也离职了,朱赓专权。皇帝命令增加阁臣。万历三十五年(1607)五月提拔叶向高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跟王锡爵、于慎行、李廷机一起接受任命。十一月,叶向高进入朝廷,于慎行已经死了,王锡爵坚决推辞不出来任职。第二年,首辅朱赓也死了,次辅李廷机因为人言而长期闭门不出,于是叶向高就成为唯一的宰相。

  那个时候,皇帝在位已有很长时间了,懒于上朝,国家大事无人过问,有些重要的官职都空缺着,士大夫的任命往往又不下达,君臣之间很有隔膜。廷臣们逐渐形成各种帮派,而宦官征税、开矿,极大地危害了民众。皇帝又宠幸郑贵妃,福王不肯回自己的封国。叶向高因为德高望重而成为宰相,忧国忧民,一心为公,每逢主持政事都很尽忠效力。皇帝很看重叶向高,表面上对他态度很好,但他提的意见却不大采用,十条意见只能接受二、三条而已。东宫太子停止讲学有五年了,廷臣多次请求恢复都没回音。万历三十七年(1609)二月,叶向高选择吉日向皇帝请求,皇帝也不答复他。从此之后每年春、秋两季都要诚恳地提出请求,皇帝都不接受。贵妃王氏,是太子的生母,死了四天还不发丧。叶向高提意见,这才发丧。但是礼官呈上礼仪制度后,拖延五天都不举行。

  叶向高又向皇帝争取,奏疏才转发下来。福王的府第建成,工部请求皇帝让福王回封国,叶向高拟旨交上去,皇帝不发表圣旨,改在次年春天让福王回封国。等到日期临近,叶向高请求先整顿仪卫、舟车,皇上不予采纳。万历四十一年(1613)春天,廷臣交相上疏请求,皇帝又宣布改在第二年春天。不久,忽然传旨,福王的庄田没有四万顷就不回国,廷臣非常吃惊。叶向高于是进言说:“四万顷庄田,一定满足不了他的愿望,回封国将遥遥无期,皇上的圣旨将要失信于天下了。况且福王的奏疏援引祖宗的制度,而祖宗的制度没有这样的事情。先前只有世宗的时候景王出现过这种情况。景王长期不回封国,皇父在裕邸,危险怀疑不能安定。怎么能够效法他呢?”皇帝回答说:“赏赐庄田自然有现成的例子,况且现在皇太子与各皇子的关系已经确定,还有什么怀疑的?”叶向高于是上疏道歉,说:“皇父的时候,皇太子的名位虽然还没有确立,但是讲读不停止,皇帝父子之间的情意是相通的。现在东宫停止讲学已有八年了,况且长时间不能和皇上见面,而福王一天两次和皇上见面,所以不能没有怀疑,只有坚决遵守明年春天返国的日期,不要拿庄田作为借口,人民的怀疑就会得到澄清。”皇帝回答福王没有一天两次见面的事实。

  叶向高有裁决判断能力,善于处理大事。锦衣百户王曰乾是京师的奸人,跟孔学、赵宗舜、赵思圣等人相互攻击告发,刑官还没有来得及审判定罪,王曰乾就进入皇城放炮上疏。刑官大为震惊,将要拟定王曰乾的死罪。王曰乾于是上疏攻击郑贵妃的内侍姜严山跟孔学以及妖邪的王三诏用巫术诅咒皇太后、皇太子死,拥立福王。皇帝感到震惊和愤怒,绕着宫殿走了半天,说:“这种大事变,宰相为什么不说话?”内侍立即跪着呈上叶向高的奏疏。奏疏说:“这事跟往年的妖书有些类似,然而妖书是匿名的,难以查询,现在原告、被告都在,一经审讯就可以得出实情。陛下应当以不变应万变,皇上若稍有惊慌,那么朝廷内外就会大乱。至于他的言词牵连到贵妃、福王,实在是叫人痛恨之极。我跟九卿的意见是一样的,冒昧地向皇上报告。”皇帝读完后叹息说:“我父子兄弟的名誉能够保全了。”第二天,叶向高又说:“王曰乾的奏疏不应该下发。如果发表出去,对上会惊动圣母,对下会惊动太子,贵妃、福王都会感到不安。应该扣留在禁中,而另外传令司法部门,追究各奸人的罪责,并且赶快确定明年春天福王回国的日期,来平息众人的议论,如果这样做,那么天下就会安然无事了。”皇帝完全采纳他的意见,太子、福王得以相安无事。贵妃最终不想让福王回他的封国,说明年冬天太后七十大寿,福王应留在京城庆贺。皇帝命令内阁宣布诏书。叶向高扣留皇上的诏书不宣读,请求今年冬天提前为太后举行寿礼,而让福王如期回封国。皇帝派太监到叶向高的私人住处,一定要他宣布诏书。叶向高说:“外廷纷纷传言皇上想利用贺寿的名义挽留福王,邀请一千多人跪在宫门前请求。现在宣读这道诏书,人心更加怀疑、吃惊,将要相信王曰乾的妖言,朝廷一定不会安宁。圣母听到了,也一定不会快乐的。况且潞王也是圣母的爱子,也居在外地,为什么只对福王那么爱恋呢?”于是归还了皇帝那道诏书。皇帝不得已听从了他,福王这才回到封国。

  叶向高曾上疏说:“当今天下酿成危害动乱的根源,大概有几种,但还不包括天灾人祸、寇匪强盗、物怪人妖。朝廷人才匮乏,是第一点。君臣之间闭塞隔膜,是第二点。官员们好胜喜欢争斗,是第三点。多多的贮藏,大量的积累,必有狂悖的事端出现,是第四点。道德风气一天比一天败坏,没有办法挽救,是第五点。假若陛下不奋然振作,选用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充实朝廷官署,将多年来废弛的政事一举革新的话,我担心国家的危亡,不在于外敌的侵略,而就在于朝廷内部啊。”言词十分痛切。皇帝心知他的忠诚却不能实行它。

  当初,叶向高进入内阁。不久,陈奏选用人才、治理财政的计策,极力请求填补空缺的官职,罢免矿税。发现皇帝不能依从他,于是陈奏君臣之间关系紧张的弊病。两次上疏乞求辞职,皇帝不答应。叶向高自从成为唯一的宰相,就请求增加阁臣,皇帝不听。等到吏部尚书孙丕扬因为举荐贤能不被任用而请求离职,叶向高特地上疏请求留用他,皇帝也不答复,叶向高于是称病不出。皇帝多次下诏,于是出来管理事务。不久,又说:“我多次请求辞职,都承皇上恩典挽留。皇帝不应当只关心我一个人的去留,而应当更关心国家的治乱。当今国家到处都是灾荒死亡,畿辅、中原、齐、鲁的流民塞满了道路,加上内外空虚,人才都没有任用。罪责不在别人身上,我怎能不辞职。况且陛下任用我,就应当实行我的建议。现在奏章不下发,大官不补任,选举任免制度得不到实行,我微薄的忠诚不能报答皇上,即使留任又有什么益处。皇上果真能采纳我的意见,而不只是让我徒占虚位,我的生命即使像朝露那样消失得快,我也三生有幸。”皇帝还不觉醒。京师发大水,全国很多地方报告水旱灾害。叶向高又说:“从阁臣到九卿台省,官府衙门都空无其人,南京九卿也只有二人。国家的方面大吏,从去年秋天到现在,还不曾任用一个人。陛下什么事情都不管,国家长此下去,我担心一旦发生变故,将不可收拾啊。”皇帝还是不觉醒。

  万历四十年(1612)春天,叶向高以为历代帝王中,在位达四十年以上,从三代以来直到当时只有十人,规劝皇帝大力推行新政。于是又请求皇帝选用人才。皇帝也不答复。叶向高的意图得不到实行,没有一个月不要求辞职的。皇帝每次都降旨勉励挽留他。叶向高又说:“我的去留可以置之不理,但百官一定不能都让位子空着,台谏一定不能都废除了,各方的巡抚一定不能不让人代替。朝廷内外离心,宫城之内怨声载道,祸害无法预测,而陛下一定要与臣属隔绝,幕僚不能尽忠效力,六部的官员不能各负其责,整个国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自以为有神机妙算,我恐怕自古以来圣明的帝王没有用这种方法治理国家的。”

  在这之前,叶向高得病了,内阁中没有人,在叶向高家中草拟奏章诏书达一月之久。到了现在,叶向高卧床的时间更长,仍像先前一样在家中拟旨。有人认为这不成体统,叶向高也自以为不妥当,坚决乞求辞职。皇帝最终不任命其他人为宰相,派遣鸿胪官去安慰挽留他。到皇帝万寿节时,才开始出来做事。在这之后,叶向高主持癸丑的会试,奏章都被送到考场上,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皇帝考核选拔了科道官员七十多人,任命长时间不下达。叶向高几十次上疏恳切请求。过了两年才下达。言官增多之后,攻击也就纷纷出现。皇上心里讨厌它,奏章全都被扣留而不下发。叶向高请求把他们交给有关部门,确定他们的去留。于是说:“大臣是小臣的纲领。当今六卿只有赵焕一人,而都御史十年没有补充新人,没有人来弹劾监督,人心怎么能安定呢?”皇帝只是责备言官胡说,而大官却一直不去补充,叶向高请求增加阁臣,奏章达一百多份。皇帝才任用了方从哲、吴道南。叶向高上疏称谢,于是请求辞职,皇帝下诏不答应。

  万历四十二年(1614)二月,皇太后驾崩。三月,福王回封国。叶向高乞求离职更加频繁,奏章写了十几道。到了八月,皇帝同意他离职。叶向高因为三年考绩,提升为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记录延绥的战功,加封少保兼太子太保,改任户部尚书,进武英殿;一品官三年期满,加封少傅兼太子太傅,改任吏部尚书,进建极殿。到这时,皇帝下令加封少师兼太子太师,赏赐白金百两,彩帛四件,表里大红坐蟒一件,派遣行人护送他回家。

  叶向高当宰相期间,务求调剂各大臣的感情,安抚不同的意见。然而当时党论已十分兴盛,御史郑继芳极力攻击给事中王元翰,拥护他们二人的人分成二派互相争斗。叶向高请求将他们的奏疏下发,下诏令部院评定是非曲直,处罚议论颠倒的一、二人,来警告其他的人,皇帝不理睬。各臣看到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害处,就更加拉帮结派相互攻击。不久,又争论李三才事件,于是形成了帮派的势力。无锡顾宪成在家闲居,在东林书院讲学,朝臣羡慕他,争相跟他交游。李三才被攻击,顾宪成写信给叶向高和尚书孙丕扬,辩白他的贤能。正好辛亥年京官考察,攻击李三才的刘国缙因为其他过错登记在考核的名册上,乔应甲也因为年例被派往外地,他们的同党大哗。叶向高从大局出发,主持这件事,考核官吏的大典得以没有扰乱。而两个派系的争斗由此愈演愈烈。到后来,齐、楚、浙三大派系不遗余力地攻击东林党。逐渐到了天启年间,王绍徽等撰写所谓《东林点将录》,让魏忠贤按姓名驱逐朝臣。因为叶向高曾保护东林党人,被点名为东林党党魁。

  叶向高离职六年,光宗即位,特别下诏召回他。不久,熹宗即位,又下诏催促他回京。叶向高多次推辞,都没有获准。天启元年(1621)十月回到朝廷,再次成为首辅。说:“我服务皇帝祖父八年,奏章都由我草拟。即使是皇上想实行它,也派遣中使宣布。如有不同意的事情,我都极力争取,皇上的祖父也多半能听从,不想让宫中拟旨。陛下虚怀若谷,谦逊有礼,信任首辅,然而,偶尔也有因流传而滋生的疑义。应当慎重地对待诏书,所有的事情都命令我等草拟上报。”皇帝高兴地答应了。不久皇帝采纳叶向高的请求,发放国库银二百万两,作为东西方战争的急需。

  熹宗执政之初,满朝廷臣都是贤能英才,全国人民都高兴地希望国家得到治理。然而皇帝本来就很年轻,不能够辨别忠臣和奸臣。魏忠贤、客氏逐渐窃取了国家大权,阴谋杀害太监王安,逐渐赶走了吏部尚书周嘉谟和言官倪思辉等人。大学士刘一燝也极力请求离职。叶向高说:“客氏出宫又进宫,而顾命大臣刘一燝还赶不上一个保姆,致使大臣们在深不可测之地无法揣摩,这样的倾向应当防止。”魏忠贤看到叶向高的奏疏指责自己,十分怀恨叶向高。不久刑部尚书王纪被剥夺官籍,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御史邹元标先后被攻击离职。叶向高争论没有结果,于是请求跟邹元标一起罢免。皇帝不接受,魏忠贤更加怀恨叶向高了。

  叶向高为人光明磊落,品性端正有抱负,喜欢扶持培养好人。第二次当宰相,事奉年幼的皇上,不能像神宗时忠诚直谏,但还是有多次纠正。给事中章允儒请求减少上供的袍服。太监激皇帝发怒,命令廷杖章允儒。叶向高两次上疏营救,于是剥夺章允儒俸禄一年。御史率众指责宫廷事务,太监请求皇帝把他派往外地,因为叶向高的营救而得以幸免。给事中傅魁营救王纪,皇上将要把他贬职流放,也因为叶向高替他说话,只是剥夺了他的俸禄。王纪被罢免后,御史吴牲、王祚昌举荐他,部议用原官职召回他。魏忠贤很不高兴,准备重罚文选郎,叶向高也营救,使他得以幸免。给事中陈良训上疏指责有权势的太监,魏忠贤摘取奏疏中“国家命运将要终结”的话,命令将他下狱,穷追教唆之人。叶向高以辞职相争,于是只剥夺陈良训的俸禄而已。熊廷弼、王化贞获罪当死。言官劝皇帝尽快处决他们。叶向高请求等司法部门复核之后再决定。皇帝同意了。有人请求将全国各省、府、州、县的仓库储蓄全都搜刮运到京师,叶向高说:“省城的库藏都已穷尽了,封王的仓库里还稍有富余。倘若全都搜刮尽了,突然出现像山东白莲教叛乱一类的事变,拿什么去对付呢?”皇帝都不接受。

  魏忠贤既然已经怀恨叶向高,而当时朝臣跟魏忠贤对抗的都依靠叶向高,魏忠贤于是总是故意拿一些小事,责备叶向高,使他为难。叶向高多次要求辞职。天启四年(1624)四月,给事中傅魁弹劾左光斗、魏大中勾结汪文言,利用职权接受贿赂,皇帝下诏命令将汪文言下狱。叶向高说:“汪文言在内阁办事,实际是我提名的。左光斗等人勾结汪文言的事情不明不白,我任用汪文言却是清楚的。乞求陛下只处罚我一人,而宽免其他人,来消除官员们的灾祸。”于是叶向高极力要求尽快罢免自己。在当时,魏忠贤想独揽大权,害怕那些在朝的正人君子,等候时机下手。得到傅魁的奏疏十分高兴,想借此罗织东林党人的罪名,最终忌惮叶向高等旧臣,连同左光斗等人都没有定罪,只处罚汪文言一人。然而东林党的灾难从此开始了。

  到了六月,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状。叶向高认为事情到了决裂的份上,是极不应该的。廷臣先后上疏数十次,有人劝叶向高颁布这事,可以击败魏忠贤。叶向高考虑到魏忠贤并不能轻易除掉,阁臣从中斡旋,还有希望不至酿成大祸。于是上疏称颂魏忠贤勤劳,朝廷太宠爱他,盛名之下难免招致非议,应该解除他的权力,让他回老家,保全他的始终。魏忠贤不高兴,假传圣旨为自己表功,累计一百多字。叶向高吃惊地说:“这不是太监所能够干的,一定是有人代替他起草的。”侦察后得知,此人就是徐大化。魏忠贤虽然气愤,但因为外廷势力还很强大,并不敢加害叶向高。他的党徒中有人劝导他制造大案,魏忠贤这才下定决心。在这之后,工部郎中万燝因弹劾魏忠贤而遭受廷杖刑罚,叶向高极力营救,无效,万燝死于棍下。不久,御史林汝翥也因为冒犯太监而遭廷杖。林汝翥很害怕,投奔遵化巡抚驻所。有人说林汝翥是叶向高的外甥,众太监包围叶向高的住宅大声喧闹。叶向高认为自己对国家的时事已无能为力,乞求离职已达二十多次,到这时请求离职更加坚决。皇帝于是命令加封叶向高为太傅,派行人护送他回家,赏赐给他的财物比按常法赐予的还要多。不久皇上听任他辞去太傅,有关单位每月给他五石米,八个轿夫。

  叶向高被罢免后,韩爌、朱国祯相继成为首辅,没多久都被罢免了。占据要职的都是些小人,清高的士大夫们无所倚靠。魏忠贤首先诬陷杀死了杨涟,然后是左光斗等人一个一个地被杀害、侮辱,贬除朝廷中的异己分子,好人都被赶走了。熹宗去世,叶向高也在当月去世,终年六十九岁。崇祯初年,追赠为太师,谥号文忠。

  刘一燝,字季晦,江西南昌人。父亲名字为刘材,嘉靖年间(1522~1566)中进士,为陕西左布政使。万历十六年(1588),刘一燝与哥哥一火昆、一煜同时中了乡试。七年后,刘一燝与一煜一同中了进士,刘一燝改为庶吉士,授职检讨。

  刘一火昆为考功郎,掌管京察。大学士沈一贯庇护自己人钱梦皋、钟兆斗等,嘱咐刘一燝从中救请。刘一燝辞谢了,钱梦皋等竟然被上面留下,由此得罪了沈一贯。不久,他担任过祭酒、詹事,掌管翰林院。四十五年(1617)京官考察,东林党人执掌朝政,想把孙承宗、缪昌期赶走。刘一燝全力保护使两人幸免。按过去的惯例,掌管翰林院的没有满了一年而不升职的,刘一燝当了四年才升任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士。光宗即位,提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要事,与何宗彦、韩爌等一同任命。当时内阁只有方从哲一人。

  万历末年,神宗欲重用史继偕、沈翭。两人正在乡籍休息,皇上命令召见他们。还没有到,皇上又任命何宗彦、刘一燝、韩爌。第二天又任命朱国祚及旧辅臣叶向高。宗彦、国祚、向高也都在乡下休息,唯有刘一燝、韩爌入朝皇帝。刚刚接到命令,皇上就生了病,刘一燝带领各位大臣在乾清宫接受召见。第二年九月朔,皇上去世。诸大臣看过皇上后,刘一燝诘问宦官:“皇长子应在灵柩前即位,今天却没有看见他,为什么?”众宦官支支吾吾。东宫伴读王安走上前说:“被李选侍藏起来了。”刘一燝大声说:“谁敢把新天子藏起来?”王安说:“慢点,诸位大人不要退下。”于是,王安跑进去告诉李选侍。李选侍同意了,中途又反悔,拉着皇长子的衣襟。王安急忙上前拥抱皇长子快步出来。刘一燝看到了,急忙前趋口呼万岁,捧着皇长子的左手,英国公张惟贤捧着右手,扶持他坐上辇车。到了门边,宫中传来喊声:“哥儿回来!”李选侍叫人追赶上来。刘一燝在车旁快步行车,行至文华殿,先即皇太子位,群臣叩头高呼万岁。

  事情稍稍安定,李选侍还是回到乾清宫。当时李选侍居于乾清宫。刘一燝说:“乾清宫不能住,殿下应当暂时居住到慈庆宫。”皇长子害怕李选侍,同意了。刘一燝又对王安说:“皇上年幼,没有母亲。外廷有事,我将担当;宫中的饮食起居,你不得推卸责任。”第二天,周嘉谟及左光斗上疏请求移宫。当时首辅方从哲徘徊不能决定,不久,又想暂缓移宫。刘一燝说:“本朝的规矩,仁圣太后是嫡母,移慈庆宫,慈圣,是生母,移慈宁宫。今天是什么日子,可以暂缓?”初五日刘一燝率领同僚请求即日降圣旨,并在宫门等候。李选侍不得已,移到仁寿殿。天子又回到乾清宫,事情才定。皇上既已登基,方从哲正被弹劾,刘一燝遂执掌朝政,与韩爌相处甚好。又念内廷惟王安全力保卫新天子,于是刘一燝大力重用他。王安倾心帮助他。刘一燝所奏请的,王安没有不听从的。发内库银币,抑制小人,搜罗遗逸人才,有德行、名望的人得到任用,朝廷内外感到高兴,希望国家能得到很好治理。

  第二年,改年号为天启,沈阳失陷。很多廷臣都请求再次起用熊廷弼。刘一燝也说:“熊廷弼守辽东一年,已经残破的边疆安然无事,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除他的职务。等到交给朝廷讨论,廷臣们又都很畏惧,不敢表示不同的意见。此后的国家大事,陛下应该毅然主持,下令各臣深思熟虑,拿出自己独立的意见,一扫雷同附和的意见,共同无私地为国担忧。”皇帝传旨表扬他。不久下诏将以前排斥熊廷弼的姚宗文等臣子全都贬谪。很多言官怨恨刘一燝。刘一燝曾说:“担任国家大事的,只有六官。言路势力强大了,则六官没有实政。善于治理国家的君主,使六官负责实事,言路纠正他们的过失,言官报告事情,政府裁决事情的是非,那么国家就会得到治理。”于是所有的条奏全部交给各部讨论,如有不合原则的,下诏纠正它。

  当初,李选侍准备移宫,她在宫中的宦官李进忠、刘朝、田诏等人盗窃内府的秘藏,经过乾清门时跌倒了,金银财宝撒了一地。皇帝发火了,将他们全都交给司法部门,案子追查得很急迫。众太监很害怕,散布流言蜚语,说皇帝薄待先朝的妃嫔,导致在李选侍移宫那天,妃嫔赤着脚投井自尽,想以此来迷惑动摇外廷。御史贾继春于是上书安抚李选侍。刑部尚书黄克缵、给事中李春晔、御史王业治一帮人大造声势,想开脱盗窃的太监的罪责。皇帝讨厌贾继春毫无根据的胡说,并且怀疑他还有同党,准备严厉地处罚他。刘一燝以为皇上刚刚即位,就怀疑臣子拉帮结派,将来奸人乘机加以利用,士大夫一定会遭受他们的灾祸。于是上疏开导皇帝,为贾继春辩解,并且反复说朋党势力实际上并不存在。贾继春得以削夺官籍离职。御史张慎言、高弘图上疏营救贾继春,皇帝想把他们一起治罪,也因为刘一燝说话而得以幸免。皇帝很不满意李选侍,一定要杀死偷盗的太监。王安为司礼,也讨厌他们。各太监百般营救,最终都失败了。时间长了,皇帝渐渐把以前的事给忘了,王安也被魏忠贤排挤致死,各太监于是重礼贿赂魏忠贤作为靠山,又上疏辩冤。皇帝果然免除刘朝、田诏的死罪,将奏疏交给司法部门。刘一燝坚持进言,以为田诏等人经部议处死已有很久时间了,不能为他们平反昭雪,奏疏直接交给司法部门,这是史无前例的。皇帝不得已,将奏疏交给内阁。刘一燝又说:“这奏疏外不经过通政司,内不经由会极门,按规矩不应当拟旨,臣谨封还原疏。”从此魏忠贤那帮人对刘一燝非常不满,刘朝等人也竟然免除死罪,反而得到任用。

  定陵工程完工后,魏忠贤想把它作为自己的功劳。刘一燝援引先例,内臣不是司礼掌印和提督陵工不能够随便荫封,只拟旨加恩三等。因追究客氏而被贬谪的各言官,刘一燝都上疏营救,又请求皇帝将客氏迁往宫外。等到言官交相上书议论沈翭,沈翭怀疑刘一燝是主谋,跟魏忠贤、客氏等人相勾结,陷害刘一燝。刘一燝从大局出发,不徇从言官的意思,言官颇有怨言。又秘密侦探得知魏忠贤、客氏等人逐渐掌管大权,刘一燝势孤力单,这一年四月,候补御史刘重庆于是极力诋毁刘一燝不能任用。皇帝很愤怒,贬谪刘重庆。刘一燝再次上书营救,皇帝不听。而职方郎中余大成,御史安伸,给事韦蕃、霍维华轮流上书弹劾刘一燝,皇帝不理。不久霍维华被调往外地,他的同事孙杰怀疑是刘一燝叫周嘉谟干的,上疏极力攻击刘一燝。刘一燝上疏辩白,请求辞职。皇帝已经安慰挽留他,给事中侯震..、御史陈九畴再次弹劾他,并指责他勾结王安。于是刘一燝四次上疏请求解职回家,魏忠贤在暗中操纵,传旨同意他离职。

  在这之前,方从哲离职,皇帝几次推举刘一燝为首辅,刘一燝不敢担当,空留首辅的位子等待叶向高。到叶向高到来后,有谗言说刘一燝阻止他任职。到这时,知道他没有别的用心,极力称赞刘一燝有保卫国家的功劳,不应该离职。皇帝又一次安慰挽留他,刘一燝坚决卧床不肯起来。天启二年(1622)三月,十二次上疏,皇帝于是命令让刘一燝乘驿车回家。回家后,兵部尚书张鹤鸣制造奸细杜茂、刘一山献的官司,想利用刘一山献是刘一燝的同族人,来株连刘一燝。刑部尚书王纪不同意,于是王纪被排斥离职,而刘一燝得以保全。张鹤鸣,一向为刘一燝所推举。不久魏忠贤势力大盛,假传圣旨指责刘一燝误用熊廷弼,剥夺刘一燝的官衔,剥夺皇帝对他的封赠,勒令他养马。崇祯元年,下诏恢复刘一燝的官衔,派遣官员慰问他。刘一燝在位期间,加封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崇祯八年(1635)去世,赠封为少师。福王时,追封谥号为文端。

  韩爌爌,字象云,蒲州人。万历二十年(1592)进士,选拔为庶吉士。提升编修,任职少詹事,充当东宫讲官。四十五年,提拔为礼部右侍郎,协助代理詹事府。很久之后,被任命为庶吉士教习。

  泰昌元年(1620)八月,光宗皇帝即位,授职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与机要事务。不久,光宗皇帝病危,韩爌跟方从哲、刘一燝一起接受皇帝的遗诏。这时宫府形势危急,韩爌竭诚辅助、保卫国家,朝廷内外都看重而依靠他。大帅李如柏、李如桢兄弟有罪,应当逮捕治罪,宦官传旨宽免他们。韩爌和刘一燝执奏,按照法律逮捕了他们。因为辅佐皇帝登位有功,加封韩爌为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方从哲离职后,刘一燝主持政务,韩爌尽心尽力地辅佐他。

  天启元年(1621),韩爌和刘一燝二人以为皇帝在当皇孙子的时候,未曾出阁读书,请求皇帝从十二日起开讲经筵,以后每天讲筵不要停止,皇帝接受了。辽阳失陷,京师震惊。韩爌、刘一燝认为官风苟且、轻浮,草拟御札勉励百官,共图实效,皇帝采纳了。廷臣以为兵饷十分匮乏,联合上书请求发放国库银两,韩爌、刘一燝也这样认为。下诏发放百万两国库银。韩爌主持皇帝结婚典礼完成后,加封为少傅、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皇帝封奶妈客氏为奉圣夫人,皇上成婚后,客氏当搬出宫外,皇上仍把她留在宫中。御史毕佐周恳切地规劝,六科、十三道又接连上书争论,皇帝都不采纳。韩爌、刘一燝援引祖宗的制度给皇帝提意见,皇帝于是命令客氏等待先皇灵柩发丧后,选择日期出宫。

  天启二年(1622)四月,礼部尚书孙慎行弹劾方从哲用李可灼进献红药丸,跟弑君、叛逆同罪,廷议纷乱,没有统一的意见。刘一燝已经离职,韩爌特别上疏辩白这事,奏疏说:

  “先帝在去年八月初一日登帝位。我和刘一燝在二十四日入内阁。正好碰上鸿胪寺官李可灼说有仙丹想进献给皇上。方从哲很惊讶,拿出他所写的问安的条奏,上面有‘进献应十分谨慎’的话,我等认为这样做是很对的,就传谕让李可灼离开了。二十七日先帝召见群臣,先帝自己说不用药已经有二十多天了。到二十九日遇见两个内臣,说皇帝已病危,曾有鸿胪寺官李可灼来思善门进药。方从哲和我等都说,他自称有仙丹,我臣不敢相信他。这天仍然召见群臣。各臣行礼问安之后,先帝就回头看皇上,命令我等辅佐皇上,使他成为像尧、舜一样圣明的君主。又说到寿宫,我等以先帝的陵墓作答,先帝就说:‘是朕的寿宫。’于是问起有关鸿胪官进药的事情。方从哲报告说:‘李可灼自称有仙丹,我等不敢相信。’先帝立即命令传旨宣李可灼进宫。我等出宫,过一会儿李可灼到,跟他一起进去诊探先帝的病情,说病源和治疗的都很合理。先帝很高兴,命令赶快进药。我等又一次出来,命令跟宫医商量,刘一燝告诉我说,他的二个同乡服用这种药,好坏各占一半。各臣你看我,我望你,实在不敢明确表示是否合适。过了一会儿,先帝催促赶快调和药丸,我等又一起进宫。李可灼调好药送给先帝服用,先帝高兴地说:‘忠臣,忠臣。’我等出宫,片刻之后,宦官传谕说先帝服药后,身体暖润舒畅,想要进膳,各臣欢呼雀跃,然后告退了。等到了申时快结束时,李可灼出来说:‘先帝担心药力接不上,想再服用一丸。’各宫医说用药不宜太迅猛。而宫中传旨催促更加急迫,于是进献了第二丸药。我等询问第二次服用药丸是什么情形。回答说像当初一样平稳。这是当天的事情。第二天,我等上朝,而先帝已在卯时去世了,真叫人痛心啊!

  “当先帝召见群臣时,先帝身披帝王的礼服,靠着几案,俨然是发布遗诏的样子。皇上脸色焦虑,在一旁侍立,我等跪在先帝的周围,心意仿徨,拿着药上前,呼天祈祷,为臣的到了这种地步,遗憾不能代替。凡是今天所谓应该慎重应该停止的事情,当时难道就没有考虑,实际没有说出口,抑或是内心没有萌发这种不祥的念头。怀念先帝驭政虽然只有一周月,他的恩惠实际上已经泽被宇内。作为臣子的应该去考虑怎样颂扬、怎样记述。而礼臣出于忠诚义愤的偏激的谈论,和远近惊疑的纷纷扬扬的传闻,都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而进药的始末实际上就是上面我说的那些。如果不依据实际情况详加剖析,就径直列举种种罪名,强加于先帝临终前接遗诏的各位大臣身上,恐怕先帝的在天之灵不会没有怨言,皇上临终的念头何以安抚?乞求公开发布皇帝的诏书,向朝廷内外布告,使商议礼法的人不要让很小的疑惑变成很大的怀疑,编定史书的人不要让信史成为毁谤的历史。”

  文震孟因建议而遭贬谪,韩爌大力上疏营救。

  天启三年(1623)因平定山东妖贼有功,加封韩爌为少师、太子太师。这时叶向高主持政事,韩爌其次。等到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条大罪状,魏忠贤很害怕,向韩爌求救。韩爌不理他,魏忠贤恨他入骨。叶向高被罢免后,韩爌成为首辅,每件事都主持正义,正人君子都依靠他。然而叶向高有智谋,有手段,笼络众太监,韩爌只能自己保持廉洁正直,势力抵不过众太监。而同事魏广微又极力巴结魏忠贤,到处招引奸邪的党徒。这年冬天,魏忠贤利用会推官员事驱逐赵南星、高攀龙,韩爌急忙率领朱国祯等上书说:“陛下一天赶走两个大臣,臣民都很失望。况且中旨直接宣布,不再经过内阁,而高攀龙的一道奏疏,经过我们报告上去后,又有人随意篡改,这真是骇人听闻的事,对国家政体有害无利。”魏忠贤更加不高兴,传旨对韩爌痛加责备。不久,又驱逐杨涟、左光斗、陈于廷,朝廷政局发生大变化,魏忠贤势力更加嚣张了。

  按过去的惯例,内阁中执笔的只有首辅一个人。魏广微想分享这个权力,嘱托魏忠贤传旨,告诉韩爌与其他阁臣同具敬畏之心共同协力办事,责令次辅不要无所作为,韩爌感到惶恐害怕,立即上疏乞求退休,大意说:“我不行,只是聊以充数,过错一天天增多。如查问军事应先建立保卫,而敌人在我们眼皮底下炫耀能力,我没有武力替皇帝解除早晚的忧虑。忠诚正直的人尚待召还,而朝堂之上拷打之声四起,我没有能力挽回皇帝的雷霆之怒。各臣先后遭罢免排斥,圣旨诏书由宫中传得混乱无辜,我没有能够深思熟虑,预先想出调解的办法,事到临头,又不能正确处理,只是愚蠢的封还了事。这些都是我的过错里面较大的。皇上不过问这些事,却拿不融洽恭敬来责备我,拿不融洽辅助来责备我的同事。同事按诏书行事,我想弥补过失也没有机会了。乞求皇上赶快剥夺我的官职,作为辅佐皇帝处理政务的大臣玩忽职守的警戒。”得圣旨说:“你身为顾命大臣,理当竭忠尽职。却把过失推给上司,给自己留下后路。现在又很不情愿地要求辞职,可以派驿车送你回原籍。”各辅臣按惯例向皇帝求情,想让皇帝好言劝慰韩爌,皇帝没有回音。韩爌上疏辞谢,奏疏中有“皇帝前后左右务必接近端正贤良的人,严格录用标准来加强为官之道,严肃纲纪来整顿朝廷秩序”的话。魏忠贤和他的同党更加怀恨他。韩爌离职后,朱国祯成为首辅。李蕃攻击他,使朱国祯离职,顾秉谦代替他成为首辅,公卿百官都成为魏忠贤的私党了。

  天启五年(1625)七月,逆党李鲁生弹劾韩爌,将韩爌除名,剥夺官籍。又利用其他事件判他窝藏赃款二千两,将他的家人杀死在狱中。韩爌卖掉田地房屋,向亲戚朋友贷款来偿还赃款,于是栖息在祖先的坟墓上面。

  庄烈帝即位,恢复韩爌的原官职。崇祯元年(1628),有些人争相请求皇上征召任用韩爌,被逆党杨维垣等人压制了,只是赐圣旨慰问他,让他的一个儿子做官。到了五月,才派遣行人召用韩爌。十二月回到朝廷,重新当首辅。皇帝在文华后殿批阅奏章,召见韩爌等人,告诉他们草拟圣旨务求消除不同的意见,开诚布公,互相团结,希望做到最好。韩爌等人叩头称谢,退出来说:“皇上所说的非常好,而机密政务,各臣讨论拟旨,不必在外廷明确表示分歧意见。至于我们早晚进入宫中,势必不能报答宾客。商量政事的人,应该在朝房相见,而禁止在私人府第交谈国事。”皇帝立即下诏让百官遵守执行。

  崇祯二年(1629)正月,大学士刘鸿训因为张庆臻敕书的事情被重罚,韩爌上疏营救,皇帝不听。温体仁攻击钱谦益,御史任赞化也上疏攻击温体仁。皇帝召见廷臣,温体仁极力诋毁任赞化和御史毛羽健是钱谦益的死党。皇帝很愤怒,痛切责备任赞化。韩爌请求宽免任赞化,安抚温体仁。皇上于是说:“提意见的人不为国担忧却培植私党,自命名为东林,对朝廷事务有什么补益?”韩爌退回,他的上奏说:“臣子不可以拿结党拉派来服务皇帝,皇帝也不可以拿结党拉派来怀疑臣子。只看他才能品性的好坏,是否有职业修养,以此来决定他的升迁或降贬。如果朝廷纷争,宫府拉帮结派,只会对国家有百害而无一利。”又率领同事极力营救任赞化,皇帝不采纳。皇太子降世,韩爌请求将全国拖欠的租赋一概免除,皇帝同意了。

  这时大规模惩处魏忠贤的党徒,由韩爌和李标、钱龙锡主持。列上二百六十二人,按罪行的轻重分为六等,名叫:“钦定逆案”,向全国颁布发行。谈论者争相攻击吏部尚书王永光,其中以南京礼部主事王永吉最为卖力。皇帝很不高兴,将要处罚他。韩爌等人说王永吉得不到宽恕,王永光一定不会安宁,于是只剥夺王永吉的俸禄一年。工部尚书张凤翔报告厂、库原来的陋习,皇帝发脾气,召见廷臣当面询问责备。巡视科道王都、高赉明二人极力辩白,皇帝命令锦衣官逮捕他们,韩爌、李标、钱龙锡一起营救他们。而这天王永光因为毛羽健上疏弹劾他,请求皇帝追究主使的人。韩爌退朝,再三营救王都等人,并且说王永光不应该请求皇帝追究言官。皇帝不接受,然而毛羽健最终得以幸免。

  当初,熊廷弼死后,他的首级被送往九边示众,他的尸体不能运回埋葬。到现在,他儿子到宫前上疏请求收葬。韩爌等人于是说:“熊廷弼之死,是由于叛逆太监想杀害杨涟、魏大中,诬陷他行贿,于是将杨涟等人全都杀死,又平白无故地栽赃熊廷弼银十七万两,连他的妻儿家人都受到处罚,实在是天大的冤枉。”皇帝于是允许熊廷弼的儿子去收尸埋葬。

  当时辽东战局危急,朝廷议论裁减各镇的兵员。又因为兵科给事中徐懋的奏疏,讨论裁减驿卒。皇帝征求韩爌的意见,韩爌说:“减裁兵员只应当清除那些滥冒和新增的冗员。军事要地符合兵额的士兵不可以裁减。驿站的士兵很辛苦,应当责令巡按核实裁减,以解除人民的困苦,裁减兵员所节省下来的费用仍然交还给人民。”皇帝认为是这样。御史高捷、史翲被免除罪行,王永光极力引用他们,都御史曹于汴坚持不同意。王永光再次上疏争取。韩爌说,按惯例应听取都御史的意见任用。皇帝正在宠幸王永光,不接受他的意见。九月将要举行庆祝典礼,因为这个缘故,韩爌请求皇帝停止秋季审判,皇帝也不听。

  这时“逆案”虽然已经确定,王永光和袁弘勋、高捷、史翲这帮人每天都在密谋翻案的事情。到了十月,大清兵进入京城附近,都城戒严。当初,袁崇焕上朝,曾跟钱龙锡谈论边防事务。钱龙锡是东林党首领,王永光等人阴谋利用袁崇焕制造大案,可以将东林党一网打尽。王永光带头说大清兵的进攻,是由于袁崇焕杀害毛文龙导致的。高捷于是带头攻击钱龙锡,驱逐他。第二年正月,中书舍人加封尚宝卿,原抱奇原来是由捐款买官进入朝廷的,也弹劾韩爌主政误国,招敌欺君,毁坏省城,国家濒临危亡,不能想出一个计策、选拔一个人才,坐视国家的成败,把国家命运寄托在偶然出现的机会上,应该和钱龙锡一起排斥。他所说的主和者是因为韩爌是袁崇焕的座主。皇帝重视韩爌,降了原抱奇的官级。不久,左庶子丁进因为提升延误了日期怨恨韩爌,也弹劾他,而工部主事李逢申跟着上疏弹劾韩爌。韩爌三次上疏称病。下诏赐给他白金、彩色丝织品,乘驿车派遣行人护送他回家,全部都如常法一样。丁进和李逢申都是韩爌主持考试时选拔的官员。

  韩爌先后二次当宰相,老成持重,引用正直的人,压制邪党,全国人民都称颂他的英明,唯独曾经庇护王永光。崇祯十七年(1644)春天,李自成攻陷蒲州,逼韩爌出来相见,韩爌不理睬。农民军抓住他的孙子威胁他。韩爌只有一个孙子,于是出来相见,农民军释放了他的孙子。韩爌回到家里,气愤忧郁而死,年纪八十岁了。

  朱国祚,字兆隆,秀水人。万历十一年(1583)中进士第一,授职修撰。进为洗马,为皇长子侍班官,不久,升谕德。日本攻陷朝鲜,石星被沈惟敬的话所蛊惑,力主封贡。朱国祚当面责问石星:“这是乡党小人无赖,为获奸利之计,您为何独独不考虑国家的荣辱呢?”石星不采纳他的建议。

  万历二十六年(1598)朱国祚被破格提为礼部右侍郎。湖广税监陈奉横行霸道,朱国祚写信给巡按御史曹楷,命令揭发陈奉的罪行。皇上发了脾气,几乎将曹楷逮捕,陈奉也因此被撤走。尚书余继登死后,朱国祚管理礼部事宜。

  当时皇长子储位未定,冠礼、婚期过了期限,朱国祚屡屡上奏劝谏。外戚之臣郑国泰请求先举行冠礼、婚礼,后册立。朱国祚表示反对,上疏说:“本朝,外戚不能参与政事。册立大典,不是郑国泰所应当说的。况且先册立,后举行冠礼、婚礼,其仪仗、冠服的制度、祝醮、敕戒的辞令,升降、坐立的位次,朝贺、拜舞的礼节,因名分加以区别,因区别制定礼节,很严明且易辨。一旦失掉顺序,名分将大乱。违背累朝祖宗的制度。皇上的明伦,为天下所议论,都是这个话。”又说:“册立之事,按理不可推迟。起初说小臣激变,所以推迟。后群臣没说什么,又说等到嫡长子。等到中宫很久都没有生出,于是说皇长子体弱,必须待他身体好之后,现在又等待两宫落成。自从三殿发生火灾,朝廷大政令都出自文华殿。三礼的仪式,在殿不在宫中。每岁办理珠宝,户部所进已超过皇上大婚的数倍。远近之人怀疑陛下借口珠宝没有齐备是要推迟典礼。而且皇上下诏采办珠宝限额二千四百万,天下的赋税每年定额才有四百万,即使不充国用,不给边境军需,六年以后才能收齐。若一定要等到定额后再举行大礼,几乎没有时间了。”不久,又说:“太祖、成祖、仁宗,即位初期就立了储君。宣宗、英宗册封为皇太子时,只有二岁,宪宗、孝宗仅有六岁,陛下也是六岁。没有听说过十九岁了还没有被册封的。”朱国祚任尚书二年,为立皇太子一事上了数十道奏疏,储位终于定下。

  陕西狄道发生山崩,南部涌出五座小山,朱国祚请求修心、反省。社稷坛的枯树冒烟,他又上陈安定人心、恢复百姓希望、上下沟通、清理滥定冤狱四件事。云南巡抚陈用宾进贡土产,朱国祚弹劾他。不久,他转任左侍郎,改任吏部。御史汤兆京弹劾他纵酒逾制,皇上不过问,朱国祚称病回乡。

  光宗即位,因为朱国祚曾在府邸侍奉,特下圣旨拜他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内阁参与机密要务。天启元年(1621)六月,朱国祚回到朝廷。不久,他又被加封为太子太保,进文渊阁。朱国祚平素清正廉洁,凡事坚持以国家为重,被人称为长者。第二年会试,按旧制,总裁只用内阁一人,这一科用何宗彦及朱国祚,有人讥讽他是因为迎合皇帝旨意而受到特别任用的。朱国祚完成有关事宜之后,便请求罢免,皇上下诏不允许。都御史邹元标侍讲经筵时被绊倒,皇帝派遣宦官询问有关情形。朱国祚进言说:“邹元标在先朝时因直言被廷杖,所以步履艰难。”皇上深为之感动。刑部尚书王纪被魏忠贤所放逐,朱国祚与人合作上疏申救,又单独上奏为他争辩。王纪做礼部侍郎时,曾因某事与朱国祚抵触。天启三年(1623)朱国祚晋封为少保、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改武英殿。上了十三道奏折乞求退休,皇上下诏加封他为少傅兼太子太傅,乘着驿车归家。第二年,朱国祚逝世,赠为太傅,谥号文恪。侄子大启,文选郎中,死于刑部左侍郎任上。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9671900034457.html

《明史》列传·卷一百二十八原文

  叶向高 刘一燝(兄一焜 一煜) 韩爌 朱国祚(朱国祯) 何宗彦 孙如游(孙嘉绩)

  叶向高,字进卿,福清人。父朝荣,养利知州。向高甫妊,母避倭难,生道旁败厕中。数濒死,辄有神相之。举万历十一年进士,授庶吉士,进编修。迁南京国子司业,改左中允,仍视司业事。二十六年,召为左庶子,充皇长子侍班官。矿税横行,向高上疏,引东汉西邸聚钱事为鉴,不报。寻擢南京礼部右侍郎。久之,改吏部。再陈矿税之害,又请罢辽东税监高淮,语皆切至。妖书狱兴,移书沈一贯力谏。一贯不悦,以故滞南京九年。后一贯罢,沈鲤亦去,朱赓独当国。帝命增阁臣。三十五年五月,擢向高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王锡爵、于慎行、李廷机并命。十一月,向高入朝,慎行已先卒,锡爵坚辞不出。明年,首辅赓亦卒,次辅廷机以人言久杜门,向高遂独相。

  当是时,帝在位日久,倦勤,朝事多废弛,大僚或空署,士大夫推择迁转之命往往不下,上下乖隔甚。廷臣部党势渐成,而中官榷税、开矿,大为民害。帝又宠郑贵妃,福王不肯之国。向高用宿望居相位,忧国奉公,每事执争效忠荩。帝心重向高,体貌优厚,然其言大抵格不用,所救正十二三而已。东宫辍讲者五年,廷臣屡请不得命。三十七年二月,向高择吉以请,亦不报。自是岁春秋必恳请,帝皆不纳。贵妃王氏,太子生母也,薨四日不发丧。向高以为言,乃发丧。而礼官上其仪注,稽五日不行。向高复争之,疏乃下。福王府第成,工部以之国请,向高拟旨上。帝不发,改明春。及期迫,向高请先饬仪卫舟车,帝不纳。四十一年春,廷臣交章请,复谕改明春。已,忽传旨,庄田非四万顷不行,廷臣大骇。向高因进曰:“田四万顷,必不能足,之国且无日,明旨又不信于天下矣。且王疏引祖制,而祖制无有是事。曩惟世宗时景王有之。景王久不之国,皇考在裕邸,危疑不安,此何可效也?”帝报曰:“庄田自有成例,且今大分已定,何猜?”向高因疏谢,言:“皇考时,名位虽未正,然讲读不辍,情意通。今东宫辍讲八年,且不奉天颜久,而福王一日两见,以故不能无疑。惟坚守明春期,而无以庄田藉口,天下疑自释。”帝报福王无一日两见事。

  向高有裁断,善处大事。锦衣百户王曰乾者,京师奸人也,与孔学、赵宗舜、赵思圣等相讦告。刑官谳未竟,曰乾乃入皇城放炮上疏。刑官大惊,将拟曰乾死罪。曰乾遂讦奏郑妃内侍姜严山与学等及妖人王三诏用厌胜术诅咒皇太后、皇太子死,拥立福王。帝震怒,绕殿行半日,曰:“此大变事,宰相何无言?”内侍即跪上向高奏。奏言:“此事大类往年妖书,然妖书匿名难诘,今两造具在,一讯即情得。陛下当静处之,稍张皇,则中外大扰。至其词牵引贵妃、福王,尤可痛恨。臣与九卿所见皆同,敢以闻。”帝读竟太息曰:“吾父子兄弟全矣。”明日,向高又言:“曰乾疏不宜发。发则上惊圣母,下惊东宫,贵妃、福王皆不安。宜留中,而别谕法司治诸奸人罪,且速定明春之国期,以息群喙,则天下帖然无事。”帝尽用其言,太子、福王得相安。贵妃终不欲福王之国,言明年冬太后七十寿,王宜留庆贺。帝令内阁宣谕。向高留上谕弗宣,请今冬预行庆寿礼,如期之国。帝遣中使至向高私邸,必欲下前谕。向高言:“外廷喧传陛下欲假贺寿名留福王,约千人伏阙请。今果有此谕,人情益疑駴,将信王曰乾妖言,朝端必不静。圣母闻之,亦必不乐。且潞王圣母爱子,亦居外藩,何忄卷忄卷福王为?”因封还手谕。帝不得已从之,福王乃之国。

  向高尝上疏言:“今天下必乱必危之道,盖有数端,而灾伤寇盗物怪人妖不与焉。廊庙空虚,一也。上下否隔,二也。士大夫好胜喜争,三也。多藏厚积,必有悖出之衅,四也。风声气习日趋日下,莫可挽回,五也。非陛下奋然振作,简任老成,布列朝署,取积年废弛政事一举新之,恐宗社之忧,不在敌国外患,而即在庙堂之上也。”其言绝痛切。帝知其忠爱,不能行。

  初,向高入阁。未几,陈用人理财策,力请补缺官,罢矿税。见帝不能从,乃陈上下乖离之病。两疏乞罢,帝不允。向高自独相,即请增阁臣,帝不听。及吏部尚书孙丕扬以荐贤不用求去,向高特疏请留,亦不报,遂引疾。屡谕,乃出视事。已,又言:“臣屡求去,辄蒙恩谕留。顾臣不在一身去留,而在国家治乱。今天下所在灾伤死亡,畿辅、中州、齐鲁流移载道,加中外空虚,人才俱尽。罪不在他人,臣何可不去。且陛下用臣,则当行其言。今章奏不发,大僚不补,起废不行,臣微诚不能上达,留何益?诚用臣言,不徒縻臣身,臣溘先朝露,有余幸矣。”帝不省。京师大水,四方多奏水旱。向高又言:“自阁臣至九卿台省,曹署皆空,南都九卿亦止存其二。天下方面大吏,去秋至今,未尝用一人。陛下万事不理,以为天下长如此,臣恐祸端一发,不可收也。”帝亦不省。四十年春,向高以历代帝王享国四十年以上者,自三代迄今止十君,劝帝力行新政。因复以用人行政请,亦不报。向高志不行,无月不求去,帝辄优旨勉留。向高复言:“臣进退可置不问,而百僚必不可尽空,台谏必不可尽废,诸方巡按必不可不代。中外离心,辇毂肘腋间,怨声愤盈,祸机不测,而陛下务与臣下隔绝。帷幄不得关其忠,六曹不得举其职,举天下无一可信之人,而自以为神明之妙用,臣恐自古圣帝明王无此法也。”

  先是,向高疾,阁中无人,章奏就其家拟旨者一月。及是,向高坚卧益久,即家拟旨如前,论者以为非体,向高亦自言其非,坚乞去。帝卒不命他相,遣鸿胪官慰留。至帝万寿节,始起视事。其后,向高主癸丑会试,章奏皆送闱中,尤异事云。帝考选科道七十余人,命久不下。向高恳请数十疏,越二年乃下。言官既多,攻击纷起。帝心厌之,章悉留中。向高请尽付所司,定其去留。因言:“大臣者,小臣之纲。今六卿止赵焕一人,而都御史十年不补,弹压无人,人心何由戢?”帝但责言官妄言,而大僚迄不补。向高请增置阁臣,章至百余上,帝始用方从哲、吴道南。向高疏谢,因引退,优诏不允。

  四十二年二月,皇太后崩。三月,福王之国。向高乞归益数,章十余上。至八月,允其去。向高以三载考绩,进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叙延绥战功,加少保兼太子太保,改户部尚书、武英殿;一品三载满,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吏部尚书、建极殿。至是,命加少师兼太子太师,赐白金百,彩币四,表里大红坐蟒一袭,遣行人护归。

  向高在相位,务调剂群情,辑和异同。然其时党论已大起,御史郑继芳力攻给事中王元翰,左右两人者相角。向高请尽下诸疏,敕部院评曲直,罪其论议颠倒者一二人,以警其余,帝不报。诸臣既无所见得失,益树党相攻。未几,又争李三才之事,党势乃成。无锡顾宪成家居,讲学东林书院,朝士争慕与游。三才被攻,宪成贻书向高暨尚书孙丕扬,讼其贤。会辛亥京察,攻三才者刘国缙以他过挂察典,乔应甲亦用年例出外,其党大哗。向高以大体持之,察典得无挠,而两党之争遂不可解。及后,齐、楚、浙党人攻东林殆尽。浸寻至天启时,王绍徽等撰所谓《东林点将录》,令魏忠贤按氏名逐朝士。以向高尝右东林,指目为党魁云。

  向高归六年,光宗立,特诏召还。未几,熹宗立,复赐敕趣之。屡辞,不得命。天启元年十月还朝,复为首辅。言:“臣事皇祖八年,章奏必发臣拟。即上意所欲行,亦遣中使传谕。事有不可,臣力争,皇祖多曲听,不欲中出一旨。陛下虚怀恭己,信任辅臣,然间有宣传滋疑议。宜慎重纶音,凡事令臣等拟上。”帝优旨报闻。旋纳向高请,发帑金二百万,为东西用兵之需。

  熹宗初政,群贤满朝,天下欣欣望治。然帝本冲年,不能辨忠佞。魏忠贤、客氏渐窃威福,构杀太监王安,以次逐吏部尚书周嘉谟及言官倪思辉等。大学士刘一燝亦力求去。向高言:“客氏出复入,而一燝顾命大臣不得比保姆,致使人揣摩于奥穾不可知之地,其渐当防。”忠贤见向高疏刺己,恨甚。既而刑部尚书王纪削籍,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御史邹元标先后被攻致仕去。向高争不得,因请与元标同罢。帝不听,而忠贤益恨向高。

  向高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好扶植善类。再入相,事冲主,不能謇直如神宗时,然犹数有匡救。给事中章允儒请减上供袍服。奄人激帝怒,命廷杖。向高论救者再,乃夺俸一年。御史帅众指斥宫禁,奄人请帝出之外,以向高救免。给事中傅櫆救王纪,将贬谪,亦以向高言仅夺俸。纪既罢去,御史吴甡、王祚昌荐之,部议以故官召。忠贤怒,将重谴文选郎,向高亦救免。给事中陈良训疏讥权奄,忠贤摘其疏中“国运将终”语,命下诏狱,穷治主使。向高以去就争,乃夺俸而止。熊廷弼、王化贞论死,言官劝帝速决。向高请俟法司覆奏,帝从之。有请括天下布政司、府、州、县库藏尽输京师者,向高言:“郡邑藏已竭,藩库稍余。倘尽括之,猝有如山东白莲教之乱,何以应之?”帝皆不纳。

  忠贤既默恨向高,而其时朝士与忠贤抗者率倚向高。忠贤乃时毛举细故,责向高以困之。向高数求去。四年四月,给事中傅櫆劾左光斗、魏大中交通汪文言,招权纳贿,命下文言诏狱。向高言:“文言内阁办事,实臣具题。光斗等交文言事暧昧,臣用文言显然。乞陛下止罪臣,而稍宽其他,以消缙绅之祸。”因力求速罢。当是时,忠贤欲大逞,惮众正盈朝,伺隙动。得櫆疏喜甚,欲藉是罗织东林,终惮向高旧臣,并光斗等不罪,止罪文言。然东林祸自此起。

  至六月,杨涟上疏劾忠贤二十四大罪。向高谓事且决裂,深以为非。廷臣相继抗章至数十上,或劝向高下其事,可决胜也。向高念忠贤未易除,阁臣从中挽回,犹冀无大祸。乃具奏称忠贤勤劳。朝廷宠待厚,盛满难居,宜解事权,听归私第,保全终始。忠贤不悦,矫帝旨叙己功勤,累百余言。向高骇曰:“此非奄人所能,必有代为草者。”探之,则徐大化也。忠贤虽愤,犹以外廷势盛,未敢加害。其党有导以兴大狱者,忠贤意遂决。于是工部郎中万燝以劾忠贤廷杖,向高力救,不从,死杖下。无何,御史林汝翥亦以忤奄命廷杖。汝翥惧,投遵化巡抚所。或言汝翥向高甥也,群奄围其邸大噪。向高以时事不可为,乞归已二十余疏,至是请益力。乃命加太傅,遣行人护归,所给赐视彝典有加。寻听辞太傅,有司月给米五石,舆夫八。

  向高既罢去,韩爌、朱国祯相继为首辅,未久皆罢。居政府者皆小人,清流无所依倚。忠贤首诬杀涟,光斗等次第戮辱,贬削朝士之异己者,善类为一空云。熹宗崩,向高亦以是月卒,年六十有九。崇祯初,赠太师,谥文忠。

  刘一燝,字季晦,南昌人。父曰材,嘉靖中进士,陕西左布政使。万历十六年,一燝与兄一焜、一煜并举于乡。越七年,又与一煜并举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

  一焜为考功郎,掌京察。大学士沈一贯欲庇其私人钱梦皋、钟兆斗等,属一燝为请。一燝谢不可,梦皋等竟以中旨留,由是忤一贯意。寻历祭酒,詹事,掌翰林院事。四十五年春,京察,党人用事,谋逐孙承宗、缪昌期等,一燝力保持得免。故事,掌院无满岁不迁者,一景居四年,始迁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士。光宗即位,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偕何宗彦、韩爌并命。时内阁止方从哲一人。

  万历末年,神宗欲用史继偕、沈纮。两人方在籍,帝命召之。未及至,帝复命宗彦、一燝、爌。明日,复命朱国祚及旧辅叶向高。而宗彦、国祚、向高亦皆在籍,惟一燝、爌入直。甫拜命,帝已得疾,一燝偕诸臣召见乾清宫。明日九月朔,帝崩。诸臣入临毕,一燝诘群奄:“皇长子当柩前即位,今不在,何也?”群奄东西走,不对。东宫伴读王安前曰:“为李选侍所匿耳。”一燝大声言:“谁敢匿新天子者?”安曰:“徐之,公等慎勿退。”遂趋入白选侍。选侍颔之,复中悔,挽皇长子裾。安直前拥抱,疾趋出。一燝见之,急趋前呼万岁,捧皇长子左手,英国公张惟贤捧右手,掖升辇。及门,宫中厉声呼:“哥儿却还!”使使追蹑者三辈。一燝傍辇疾行,翼升文华殿,先即东宫位,群臣叩头呼万岁。

  事稍定,选侍犹趋还乾清。时选侍居乾清。一燝曰:“乾清不可居,殿下宜暂居慈庆。”皇长子心惮选侍,然之。一燝语安曰:“主上冲年,无母后。外庭有事,吾受过;宫中起居,公等不得辞责。”明日,周嘉谟及左光斗疏请移宫。时首辅从哲徘徊其间,已,又欲缓移宫。一燝曰:“本朝故事,仁圣,嫡母也,移慈庆;慈圣,生母也,移慈宁。今何日,可姑缓耶?”初五日,偕同官请即日降旨,踔立宫门以俟。选侍不得已,移哕鸾宫,天子复还乾清,事始大定。帝既践阼,从哲被劾在告,一燝遂当国,与爌相得甚欢。念内廷惟王安力卫新天子,乃引与共事。安亦倾心向之。所奏请,无不从。发内帑,抑近侍,搜遗逸,旧德宿齿布满九列,中外欣欣望治焉。

  明年,天启改元,沈阳失。廷臣多请复用熊廷弼。一燝亦言:“廷弼守辽一载,残疆宴然,不知何故翦除。及下廷议,又皆畏惧,不敢异同。嗣后军国大事,陛下当毅然主持,赖诸臣洗心涤虑,悉破雷同附和,其忧国奉公。”帝优旨褒答。寻有诏尽谪前排廷弼者姚宗文等官。言路多怨一燝。一燝尝言:“任天下事者,惟六官。言路张,则六官无实政。善治天下者,俾六官任事,言路得绳其愆,言官陈事,政府得裁其是,则天下治。”于是一切条奏悉下部议,有不经者,诏格之。

  初,选侍将移宫,其内竖李进忠、刘朝、田诏等盗内府秘藏,过乾清门仆,金宝堕地。帝怒,悉下法司,案治甚急。群奄惧,构蜚语,言帝薄先朝妃嫔,致选侍移宫日,跣足投井,以摇惑外廷。御史贾继春遂上安选侍书。刑部尚书黄克缵、给事中李春晔、御史王业浩辈张大其辞,欲脱盗奄罪。帝恶继春妄言,且疑其有党,将严谴之。一燝谓天子新即位,辄疑臣下朋党,异时奸人乘间,士大夫必受其祸。乃具疏开帝意,为继春解,而反覆言朋党无实。继春得削籍去。御史张慎言、高弘图疏救继春,帝欲并罪,亦以一燝言而止。帝憾选侍甚,必欲诛盗奄。王安为司礼,亦恶之。诸奄百方救,卒不得。久而帝渐忘前事,安亦为魏忠贤排死,诸奄乃厚贿忠贤为地,而上疏辨冤。帝果免朝、诏死,下其疏法司。一燝执奏,诏等议诛久,无可雪,疏直下部,前无此制。帝不得已,下其疏于阁。一燝复言:“此疏外不由通政司,内不由会极门,例不当拟旨,谨封还原疏。”由是忠贤辈大恨,朝等亦竟免死,益任用。

  定陵工成,忠贤欲以为功。一燝援故事,内臣非司礼掌印及提督陵工不得滥荫,止拟加恩三等。诸言官论客氏被谪者,一燝皆疏救,又请出客氏于外。及言官交章论沈纮,纮疑一燝主之,与忠贤、客氏等比,而齮一燝。一燝持大体,不徇言路意。言路颇怨。又密窥魏、客等渐用事,一燝势孤,是年四月,候补御史刘重庆遂力诋一燝不可用。帝怒谪重庆。一燝再论救,不听。而职方郎中余大成、御史安伸、给事中韦蕃、霍维华交章劾一燝。帝不问。既而维华外转,其同官孙杰疑一燝属嘉谟为之,上疏力攻一燝。一燝疏辨求罢。帝已慰留,给事中侯震旸、御史陈九畴复劾之,并刺其结纳王安。于是一燝四疏乞归,忠贤从中主之,传旨允其去。

  先是,从哲去,帝数称一燝为首辅,一燝不敢当,虚位俟叶向高。及向高至,入谗言,谓一燝尼己。至是,知其无他,力称一燝有翼卫功,不可去。帝复慰留,一燝坚卧不起。二年三月,疏十二上,乃令乘传归。既归,兵部尚书张鹤鸣兴奸细杜茂、刘一巘狱,欲指一〈山献〉为一燝族,株连之。刑部尚书王纪不可,遂被斥去,而一燝得白。鹤鸣,一燝向所推毂者也。已而忠贤大炽,矫旨责一燝误用廷弼,削官,追夺诰命,勒令养马。崇祯改元,诏复官,遣官存问。一燝在位,累加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八年卒,赠少师。福王时,追谥文端。

  一焜,字元丙。万历二十年进士。授行人。历考功郎中,佐侍郎杨时乔典京察,尽斥执政私人。已,改文选,迁太常少卿,以忧去。久之,由故官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帝遣中官曹奉建镇海寺于普陀山。一焜偕巡按李邦华争不可,不听。织造中官刘成卒,一焜屡疏请勿遣代。已得请,会命中官吕贵护成遗装,奸人遂请留贵督织造,疏直达禁中。一焜与邦华极论其罪,帝卒命贵代之。一焜复疏争,不报。贵既任,条行十事,多侵扰。一焜疏驳,且禁治其爪牙,贵为敛威。一焜以暇筑龛山海塘千二百丈,浚复余杭南湖,民赖其利。御史沈珣诬讦其赃私,一焜自引去。卒,赠工部右侍郎。

  一煜,兵部郎中。

  韩爌,字象云,蒲州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选庶吉士。进编修,历少詹事,充东宫讲官。四十五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久之,命教习庶吉士。

  泰昌元年八月,光宗嗣位,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未几,光宗疾大渐,与方从哲、刘一燝同受顾命。时宫府危疑,爌竭诚翼卫,中外倚以为重。大帅李如柏、如桢兄弟有罪,当逮治,中旨宽之。爌与一燝执奏,逮如律。以登极恩,加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从哲去,一燝当国,爌协心佐理。

  天启元年正月,两人以帝为皇孙时,未尝出阁读书,请于十二日即开经筵,自后日讲不辍,从之。辽阳失,都城震惊。爌、一燝以人情偷玩,拟御札戒励百官,共图实效,帝纳之。廷臣以兵饷大绌,合词请发帑,爌、一燝亦以为言,诏发百万两。大婚礼成,加少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荫一子尚宝司丞。未几,以贵州平苗功,加少傅、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帝封乳母客氏为奉圣夫人,大婚成,当出外,仍留之宫中。御史毕佐周切谏,六科、十三道复连署争,皆不纳。爌、一燝引祖制为言,乃命俟梓宫发引,择日出宫。

  二年四月,礼部尚书孙慎行劾方从哲用李可灼红丸药,罪同弑逆,廷议纷然。一燝已去位,爌特疏白其事,曰:

  先帝以去年八月朔践阼。臣及一燝以二十四日入阁。适鸿胪寺官李可灼云有仙丹欲进。从哲愕然,出所具问安揭,有“进药十分宜慎”语。臣等深以为然,即谕之去。二十七日召见群臣,先帝自言不用药已二十余日。至二十九日遇两内臣,言帝疾已大渐,有鸿胪寺官李可灼来思善门进药。从哲及臣等皆言彼称仙丹,便不敢信。是日仍召见。诸臣问安毕,先帝即顾皇上,命臣等辅佐为尧、舜。又语及寿宫,臣等以先帝山陵封,则云:“是朕寿宫。”因问有鸿胪官进药。从哲奏云:“李可灼自谓仙丹,臣等未敢信。”先帝即命传宣。臣等出,移时可灼至,同入诊视,言病源及治法甚合。先帝喜,命速进。臣等复出,令与诸医商榷。一燝语臣,其乡两人用此,损益参半。诸臣相视,实未敢明言宜否。须臾,先帝趣和药,臣等复同入。可灼调以进,先帝喜曰:“忠臣,忠臣。”臣等出,少顷,中使传圣体服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诸臣欢跃而退。比申末,可灼出云:“圣上恐药力不继,欲再进一丸。”诸医言不宜骤。乃传趣益急,因再进讫。臣等问再服复何状,答言平善如初。此本日情事也。次日,臣等趋朝,而先帝已于卯刻上宾矣,痛哉!

  方先帝召见群臣时,被衮凭几,俨然顾命。皇上焦颜侍侧,臣等环跪彷徨,操药而前,吁天以祷。臣子际此,憾不身代。凡今所谓宜慎宜止者,岂不虑于心,实未出于口,抑且不以萌诸心。念先帝临御虽止旬月,恩膏实被九垓。为臣子者宜何如颂扬,何如纪述。乃礼臣忠愤之激谈,与远迩惊疑之纷议,不知谓当时若何情景,而进药始末实止如此。若不据实详剖,直举非命之凶称,加诸考终之令主,恐先帝在天之灵不无恫怨,皇上终天之念何以为怀。乞涣发纶音,布告中外,俾议法者勿以小疑成大疑,编摹者勿以信史为谤史。

  文震孟建言获谴,论救甚力。三年,以山东平妖贼功,加少师、太子太师。时叶向高当国,爌次之。及杨涟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忠贤颇惧,求援于爌。爌不应,忠贤深衔之。既向高罢,爌为首辅,每事持正,为善类所倚。然向高有智术,笼络群奄,爌惟廉直自持,势不能敌。而同官魏广微又深结忠贤,遍引邪党。其冬,忠贤假会推事逐赵南星、高攀龙,爌急率朱国祯等上言:“陛下一日去两大臣,臣民失望。且中旨径宣,不复到阁,而攀龙一疏,经臣等拟上者,又复更易,大骇听闻,有伤国体。”忠贤益不悦,传旨切责。未几,又逐杨涟、左光斗、陈于廷,朝政大变,忠贤势益张。

  故事,阁中秉笔止首辅一人。广微欲分其柄,嘱忠贤传旨,谕爌同寅协恭,而责次辅毋伴食。爌惶惧,即抗疏乞休。略言:“臣备位纶扉,咎愆日积。如诘戎宜先营卫,而观兵禁掖,无能纾宵旰忧。忠直尚稽召还,而榜掠朝堂,无能回震霆怒。后先诸臣之罢斥,谕旨中出之纷更,不能先时深念,有调剂之方,又不能临事执持,为封还之戆。皆臣罪之大者。皇上释此不问,责臣以协恭,责同官以协赞。同官奉诏以从事,臣欲补过无由矣。乞亟褫臣官,为佐理溺职之戒。”得旨:“卿亲承顾命,当竭忠尽职。乃归非于上,退有后言。今复悻悻求去,可驰驿还籍。”诸辅臣请如故事,加以体貌,不报。爌疏谢,有“左右前后务近端良,重纶綍以重仕途,肃纪纲以肃朝宁”语。忠贤及其党益恨。爌去,朱国祯为首辅。李蕃攻去之,顾秉谦代其位。公卿庶僚,皆忠贤私人矣。

  五年七月,逆党李鲁生劾爌,削籍除名。又假他事坐赃二千,毙其家人于狱。爌鬻田宅,贷亲故以偿,乃栖止先墓上。

  庄烈帝登极,复故官。崇祯元年,言者争请召用,为逆党杨维垣等所扼,但赐敕存问,官其一子。至五月,始遣行人召之。十二月还朝,复为首辅。帝御文华后殿阅章奏,召爌等,谕以拟旨务消异同,开诚和衷,期于至当。爌等顿首谢,退言:“上所谕甚善,而密勿政机,诸臣参互拟议,不必显言分合。至臣等晨夕入直,势不能报谢宾客。商政事者,宜相见于朝房,而一切禁私邸交际。”帝即谕百僚遵行。

  二年正月,大学士刘鸿训以张庆臻敕书事被重谴,爌疏救,不听。温体仁讦钱谦益,御史任赞化亦疏讦体仁。帝召见廷臣,体仁力诋赞化及御史毛羽健为谦益死党。帝怒,切责赞化。爌请宽赞化以安体仁。帝因谓:“进言者不忧国而植党,自名东林,于朝事何补?”爌退,具揭言:“人臣不可以党事君,人君亦不可以党疑臣。但当论其才品臧否,职业修废,而黜陟之。若戈矛妄起于朝堂,畛域横分于宫府,非国之福也。”又率同官力救赞化,不纳。皇长子生,请尽蠲天下积逋,报可。

  时大治忠贤党,爌与李标、钱龙锡主之。列上二百六十二人,罪分六等,名曰“钦定逆案”,颁行天下。言者争击吏部尚书王永光,南京礼部主事王永吉言之尤力。帝怒,将罪之。爌等言永吉不宥,永光必不安,乃止夺俸一年。工部尚书张凤翔奏厂、库积弊。帝怒,召对廷臣诘责。巡视科道王都、高赉明二人力辨,帝命锦衣官执之,爌、标、龙锡并救解。而是日永光以羽健疏劾,请帝究主使者。爌退,申救都等,因言永光不宜请究言官。帝不纳,然羽健卒获免。

  初,熊廷弼既死,传首九边,尸不得归葬。至是,其子诣阙疏请。爌等因言:“廷弼之死,由逆奄欲杀杨涟、魏大中,诬以行贿,因尽杀涟等,复悬坐廷弼赃银十七万,刑及妻孥,冤之甚者。”帝乃许收葬。

  时辽事急,朝议汰各镇兵。又以兵科给事中刘懋疏,议裁驿卒。帝以问爌,爌言:“汰兵止当清占冒及增设冗兵尔。冲地额兵不可汰也。驿传疲累,当责按臣核减,以苏民困,其所节省,仍还之民。”帝然之。御史高捷、史褷以罪免,永光力引之。都御史曹于汴持不可,永光再疏争。爌言,故事当听都察院咨用。帝方眷永光,不从。九月,以将行庆典,请停秋决,亦不从。

  时逆案虽定,永光及袁弘勋、捷、褷辈日为翻案计。至十月,大清兵入畿甸,都城戒严。初,袁崇焕入朝,尝与钱龙锡语边事。龙锡,东林党魁也,永光等谋因崇焕兴大狱,可尽倾东林。倡言大清兵之入,由崇焕杀毛文龙所致。捷遂首攻龙锡,逐之。明年正月,中书舍人加尚宝卿原抱奇故由输赀进,亦劾爌主款误国,招寇欺君,郡邑残破,宗社阽危,不能设一策,拔一人,坐视成败,以人国侥幸,宜与龙锡并斥。其言主款者,以爌,崇焕座主也。帝重去爌,贬抱奇秩。无何,左庶子丁进以迁擢愆期怨爌,亦劾之,而工部主事李逢申劾疏继上。爌即三疏引疾。诏赐白金彩币,驰驿遣行人护归,悉如彝典。进、逢申并爌会试所举士也。爌先后作相,老成慎重。引正人,抑邪党,天下称其贤,独尝庇王永光云。十七年春,李自成陷蒲州,迫爌出见,不从。贼执其孙以胁。广止一孙,乃出见,贼释其孙。爌归,愤郁而卒,年八十矣。

  朱国祚,字兆隆,秀水人。万历十一年进士第一。授修撰。进洗马,为皇长子侍班官,寻进谕德。日本陷朝鲜,石星惑沈惟敬言,力主封贡。国祚面诘星:“此我乡曲无赖,因缘为奸利耳,公独不计辱国乎?”星不能用。二十六年,超擢礼部右侍郎。湖广税监陈奉横甚。国祚贻书巡按御史曹楷,令发其状。帝怒,几逮楷,奉亦因此撤去。尚书余继登卒,国祚摄部事。

  时皇长子储位未定,冠婚逾期,国祚屡疏谏。戚臣郑国泰请先冠婚,后册立。国祚抗疏言:“本朝外戚不得与政事。册立大典,非国泰所宜言。况先册立,后冠婚,其仪仗、冠服之制,祝醮、敕戒之辞,升降、坐立之位,朝贺拜舞之节,因名制分,因分制礼,甚严且辨。一失其序,名分大乖。违累朝祖制,背皇上明纶,犯天下清议,皆此言也。”又言:“册立之事,理不可缓。初谓小臣激聒,故迟之。后群臣勿言,则曰待嫡。及中官久无所出,则曰皇长子体弱,须其强。今又待两宫落成矣。自三殿灾,朝廷大政令率御文华殿。三礼之行,在殿不在宫。顷岁趣办珠宝,户部所进,视陛下大婚数倍之。远近疑陛下借珠宝之未备,以迟典礼。且诏旨采办珠宝,额二千四百万,而天下赋税之额乃止四百万。即不充国用,不给边需,犹当六年乃足。必待取盈而后举大礼,几无时矣。”已,又言:“太祖、成祖、仁宗,即位初,即建储贰。宣宗、英宗册为皇太子时,止二岁,宪宗、孝宗止六岁,陛下亦以六岁。未闻年十九而不册立者。”国祚摄尚书近二年,争国本至数十疏,储位卒定。

  陕西狄道山崩,其南涌小山五,国祚请修省。社稷坛枯树生烟,复陈安人心、收人望、通下情、清滥狱四事。云南巡抚陈用宾进土物,国祚劾之。寻转左侍郎,改吏部。御史汤兆京劾其纵酒逾检,帝不问,国祚遂引疾归。

  光宗即位,以国祚尝侍潜邸,特旨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机务。天启元年六月还朝。寻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国祚素行清慎,事持大体,称长者。明年会试,故事,总裁止用内阁一人,是科用何宗彦及国祚,有讥其中旨特用者。国祚既竣事,即求罢,优诏不允。都御史邹元标侍经筵而踬,帝遣中使问状。国祚进曰:“元标在先朝直言受杖,故步履犹艰。”帝为之改容。刑部尚书王纪为魏忠贤所逐,国祚合疏救,复具私揭争之。纪为礼部侍郎时,尝以事忤国祚者也。

  三年,进少保、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改武英殿。十三疏乞休,诏加少傅兼太子太傅,乘传归。明年卒。赠太傅,谥文恪。从子大启,文选郎中,终刑部左侍郎。

  同时朱国祯,字文宁,乌程人。万历十七年进士。累官祭酒,谢病归,久不出。天启元年,擢礼部右侍郎,未上。三年正月,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顾秉谦、朱延禧、魏广微并命。阁中已有叶向高、韩爌、何宗彦、朱国祚、史继偕,又骤增四人,直房几不容坐。六月,国祯还朝,秉谦、延禧以列名在后,谦居其次。改文渊阁大学士,累加少保兼太子太保。魏忠贤窃国柄,国祯佐向高,多所调护。四年夏,杨涟劾忠贤,廷臣多劝向高出疏,至有诟者。向高愠甚,国祯请容之。及向高密奏忤忠贤,决计去,谓国祯曰:“我去,蒲州更非其敌,公亦当早归。”蒲州谓爌也。向高罢,爌为首辅,爌罢,国祯为首辅。广微与忠贤表里为奸,视国祯蔑如。其冬为逆党李蕃所劾,三疏引疾。忠贤谓其党曰:“此老亦邪人,但不作恶,可令善去。”乃加少傅,赐银币,荫子中书舍人,遣行人送归,月廪、舆夫皆如制。崇祯五年卒。赠太傅,谥文肃。

  何宗彦,字君美。其父由金谿客随州,遂家焉。宗彦举万历二十三年进士。累官詹事。四十二年迁礼部右侍郎,署部事。福王之国河南,请求无已。宗彦上疏,言可虑者有六,帝不听。又屡疏请东宫讲学,皇孙就傅,及瑞、惠、桂三王婚礼。太子生母王贵妃薨,不置守坟内官,又不置坟户赡地,宗彦力争之。梃击事起,宗彦因言:“天下疑陛下薄太子久。太子处积轻之势,致慈庆宫门止守以耄年二内侍,中门则寂无一人。乞亟下张差廷讯,凡青宫诸典礼,悉允臣部施行,宗社幸甚。”不报。寻转左侍郎,署部如故。四十四年冬,隆德殿灾,宗彦请通下情,修废政,补旷官。明年,皇长孙年十三,未就傅,宗彦再疏力言。自是频岁恳请,帝终不纳。四十六年六月,京师地震。上修省三事。时帝不视朝已三十载,朝政积弛,庶官尽旷。明年秋,辽事益棘。宗彦率僚属上言:“自三路丧师,开原、铁岭相继没,沈阳孤危。请陛下临朝,与臣等面筹兵食大计。”帝亦不报。

  宗彦清修有执。摄尚书事六年,遇事侃侃敷奏,时望甚隆。其年十二月,会推阁臣,廷臣多首宗彦,独吏科给事中张延登不署名,遂不获与。宗彦旋乞假去。御史薛敷政、萧毅中、左光斗、李徵仪、倪应春、彭际遇、张新诏等交章惜之,而延登同官亓诗教、薛凤翔又屡疏纠驳。其时齐党势盛,非同类率排去之。宗彦无所附丽,故终不安其位。明年,神宗崩,光宗立,即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天启元年夏还朝。屡加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四年正月卒官,赠太傅,谥文毅。

  弟宗圣,由乡举历官工部主事。以附魏忠贤,骤加本部右侍郎。崇祯初,削籍,论配,名丽逆案。

  孙如游,字景文,馀姚人,都御史燧曾孙也。万历二十三年进士。累官礼部右侍郎。四十七年冬,左侍郎何宗彦去位,署印无人,大学士方从哲屡以如游请。明年三月始得命。部事丛积,如游决遣无滞。时白莲、无为诸邪教横行,宗彦尝疏请严禁,如游复申其说。帝从之。七月,帝疾大渐,偕诸大臣受顾命。

  帝崩,郑贵妃惧祸,深结李选侍,为请封后。选侍喜,亦为请封太后以悦之。杨涟语如游曰:“皇长子非选侍所爱。选侍后,嫡矣,他日将若何?亟白执政,用遗诏举册立。登极三日,公即援诏以请。”如游然之。八月朔,光宗即位。三日,如游请建东宫,帝纳之。俄遵遗旨谕阁臣,封贵妃为皇太后。如游奏曰:“考累朝典礼,以配而后者,乃敌体之经;以妃而后者,则从子之义。祖宗以来,岂无抱衾之爱,而终引去席之嫌,此礼所不载也。先帝念贵妃劳,不在无名之位号;陛下体先帝志,亦不在非分之尊崇。若义所不可,则遵命非孝,遵礼为孝。臣不敢曲徇,自蹈不忠之罪。”疏入,未报。

  如游寻进本部尚书。帝既命建东宫,又言皇长子体质清弱,稍缓册立期。如游力持不可。二十三日,命封选侍为皇贵妃。期已定矣,越三日,帝又趣之。如游奏曰:“先奉谕上孝端皇后、孝靖皇太后尊谥,又封郭元妃、王才人为皇后,礼皆未竣,贵妃之封宜在后。既圣谕谆切,且有保护圣储功,即如先所定期,亦无不可。”帝许之。选侍以贵妃为未足,必欲得皇后。二十九日,再召廷臣,选侍迫皇长子言之。如游曰:“上欲封选侍为皇贵妃,当即具仪进。”帝漫应曰:“诺。”选侍闻,大不悦。明日,帝崩,朝事大变。如游请改册封期,报可。熹宗为皇孙时,未就傅。即位七日,如游即请开讲筵,亦报可。

  十月,命以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言者诋其不由廷推,交章论列。如游亦屡乞去,帝辄勉留。天启元年二月,上疏言:“祖宗任用阁臣,多由特简。远者无论,在世庙,则有张璁、桂萼、方献夫、夏言、徐阶、袁炜、严讷、李春芳;在穆庙,则有陈以勤、张居正、赵贞吉;在神庙,则有许国、赵志皋、张位。即皇考之用朱国祚,亦特简也。今陛下冲龄,臣才品又非诸臣比,有累至尊知人之明。乞速赐骸骨,还田里。”帝仍留之。如游十四疏乞去,乃加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遣官护送,荫子给赐悉如彝典。家居四年卒。赠少保,谥文恭。

  孙嘉绩,字硕肤。崇祯十年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召改兵部。大清兵薄都城,按营不动,众莫测。嘉绩曰:“此待后至者,即举众南下尔。”越三日,蒙古兵数万果从青山口入,即日南下。于是尚书杨嗣昌以嘉绩知兵,调为职方员外郎。进郎中。督师中官高起潜谮之,会有发其纳贿事,遂下狱。已,黄道周亦下狱。嘉绩躬亲饮食汤药,力调护之,因从受《易》。会诸生涂仲吉疏救道周,帝益怒,移狱锦衣严讯。诸生与道周往来者多诡词自脱,独嘉绩无所隐。拟杂犯死罪,继拟烟瘴充军,皆不允。保定总督张福臻陛见,荐嘉绩才,请用为参谋,不听。徐石麒为刑部尚书,具爰书奏,乃释之。福王时,起九江兵备佥事,未赴。鲁王监国绍兴,擢右佥都御史,累进东阁大学士。王航海,嘉绩从至舟山。其年遘疾卒。

  赞曰:熹宗初,叶向高以宿望召起,海内正人倚以为重,卒不能有所匡救。盖政柄内移,非一日之积,势固无如何也。刘一燝、韩爌诸人,虽居端揆之地,而宵小比肩,权珰掣肘,纷挠杌隉,几不自全。朱国祚、何宗彦绌于党人,孙如游又皆以中旨特用,为外廷所诟。于是而知明良相遭,诚千载之一遇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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