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是豳州三水县人。以才力雄豪见称。少时侍奉于秦王幕府,随从征讨立有功劳,历任左虞候、车骑将军,封为全椒县子。参与诛除隐太子尤为得力。秦王即位后,迁任左卫将军,进封为潞国公,享受封邑一千户。贞观四年(630),迁任兵部尚书,不久又任检校吏部尚书,参议朝政。
李靖征讨吐谷浑时,以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大军行至鄯州,商议出击方向。君集说:“王师已至,而贼寇未走赴险阻,这是上天助我。如率精兵袭其不备,出彼意料之外,必能大获全胜。如让其逃脱,守险于山谷再行讨伐就很难取胜了。”李靖赞同其议,便挑选锐卒,轻装深入,追及吐谷浑之众于库山,大战破敌,进军会师于大非川,平定其国。
其后下诏世封功臣,授职陈州刺史,改封为陈国公;因群臣不愿世封作罢。
后升任吏部尚书。君集起身行伍之中,平素不知学问为何物;及为贵臣之后,方才喜好读书。掌管选举考课时,殿最分明,颇有时誉。
吐蕃围困松州,授任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以出击。高昌王不臣服,拜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出讨。高昌王麴文泰大笑说:“唐国离我们有七千里远,沙漠盐碱地二千里而无水草,冬风刺骨,夏风似火,行商到此仅百分之一,怎能通行大军呢?如果屯兵于坚城之下,不过一二十天,食尽必溃,我就可以捆缚他们了。”君集率军进至碛口时,文泰死去,其子智盛承袭其位。大军进驻谷,侦骑告知该国正在安葬已故国君,诸将请求出兵袭击。君集说:“不行,天子因高昌国骄慢无礼,派我恭行天罚往讨,如今袭击其人于坟墓之间,就不是问罪之师了。”
于是大振旗鼓而行。贼众据城固守,遣使晓谕而不听从。便斩树填堑,推出撞车毁其城堞,抛掷石块如雨,所向不可抵挡,因而攻拔其城,俘获男女七千人,进而围困都城。起初,文泰与西突厥欲谷设相约,如有急难则将救援。此时,欲谷设却因恐惧而西奔,智盛失去援兵,只好开城出降。高昌平定,君集刻石纪功而还。
起初,君集配没罪人不奏闻朝廷,又私自收取珍宝、妇女,将士因此也盗取宝物,君集不能控制。到返回京师后,有关官员弹劾其罪,下诏君集入狱接受审讯。
中书侍郎岑文本劝谏说:“高昌有罪,朝议认为路途遥远,打算置之度外而不问,惟陛下运用独见之明,授予决胜之略,君集方才如期平定。现在推恩慰劳将帅,从征之人尽受重赏,不过几天,又交付法吏,天下臣民闻知此事,必说陛下只记其过而忘其功,无以勉励后人。况且古时命将出征,胜敌有重赏,不胜受严刑。当其有功之时,即使贪财好色,也蒙爵邑之赏;如其无功,虽勤俭清廉,也不免斩首之刑。所以《尚书》说:‘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应当成为君主啊。’从前李广利贪婪而不爱士卒,陈汤盗取所收缴的康居之财,两位皇上全都赦免其罪,封侯赐金。大凡将帅之臣,廉洁谨慎者少而贪婪妄为者多。黄石公《军势》上说‘:使用智者,使用勇者,使用贪者,使用愚者。
因为智者乐于立功,勇者喜于行志,贪者趋利敢战,愚者不虑其死。’所以前代圣人任用将才,莫不取其所长而弃其所短。
陛下应当宽宥君集,使他重登朝列,以勉励有功之人。”太宗明白过来,释放君集而不问其过。
君集自恃有功,而以贪冒之罪被逮,心中怏怏不平。恰逢张亮出任洛州都督,君集故意激怒张亮说:“为何事被排挤出京?”张亮说:“是您排挤,还能怪谁呢?”君集说:“我平定一国回来,触惹天子发怒,怎能排挤您呢?”随即挽起衣袖,说“:沉闷受压活得没意思,您能造反吗?
我可与您同反。”张亮暗地奏闻此事。太宗说“:您与君集都是功臣,君集独自与您相语而无验证,怎么办呢?”便不问其事,而对待君集如初。皇太子承乾屡犯过失,担心被废,闻知君集不满,因而通过君集女婿东宫千牛贺兰楚石,私引君集进宫,问以自安之计。君集举起手对他说“:此手当为陛下效劳。”又派楚石对承乾说“:魏王得宠,陛下若有诏书征召,希望不要轻易入宫。”承乾采纳其策。但君集常常害怕阴谋泄漏,惶惶而不自安,有时夜半惊起,其妻觉得奇怪,对他说:“您是国家大臣,为何这样呢?如有犯罪之事,应当自归其罪,性命还可保全。”君集不听其言。
承乾事发后,收捕君集入狱。楚石又告发其事,太宗亲自临问,说“:我不想让刀笔吏折辱您。”君集辞穷而不能回答。太宗对群臣说:“君集于国有功,我不忍心置之于法,想免其死罪,各位能答应我吗?”群臣都说:“君集之罪,大逆不道,请依照法令处决。”太宗便对君集说:“与您永别,从今以后,只能观看您的遗像了!”因而流下眼泪,随即将他斩首,并籍没其家。君集临刑神色不变,对监斩官说“:我哪是谋反之人?竟落到如此地步!但我曾任将领,破灭两国,望能告知陛下,免坐一子以守祭祀。”太宗闻知,宽宥其妻及一子死罪,流放岭南。
起初,太宗命令李靖教给君集兵法,过后君集上奏说:“李靖将会谋反,兵事隐微之处,不肯告诉我。”太宗为此责备李靖。李靖说:“如今中原无事,臣所教之法,足以制服四夷,而君集却想学尽臣之谋略,这是君集想要谋反。”李靖为右仆射,君集为兵部尚书,一同回省,君集乘马过门好几步才发觉,李靖对人说:“君集大概有什么异谋吧?”后来果如其言。
张亮是郑州荥阳县人。起自农耕之家,志趣雄奇而诡诈,外表虽似敦厚而内心却不是如此。隋朝大业末年,李密略地至荥、汴,张亮投奔于他,起初未受赏识。其时军中有人谋叛,张亮立即告发,李密爱其忠诚,便委任他为骠骑将军,隶属于李责力。李责力举黎阳归朝,张亮赞成其事颇力,被擢升为郑州刺史。恰逢王世充夺得郑州,张亮率领孤军不敢进入其境,便逃奔共城山。不久授职检校定州别驾。李责力讨伐刘黑闼,派张亮守卫相州,因见贼势盛大,便抛弃相州城逃走。
房玄龄认为张亮果敢而有智谋,告知秦王,委任为车骑将军。隐太子将作难,秦王命张亮统率左右一千人前往洛阳,阴结山东豪杰以防事变。齐王告发张亮谋反,高祖将他交付法官讯问,张亮终无所言,最终得以释放。秦王即位后,就任右卫将军,封为长平郡公。升任御史大夫,进封为禹阝国公,享受益州封邑五百户。历任..、夏、..三州都督,相州长史,徙封郧国公。召入为工部尚书。张亮为政善于伺察下情,揭露奸隐之情,动如神明,抑强扶弱,所至之处皆有绩效。
迁任太子詹事,出为洛州都督。侯君集被诛之后,迁任刑部尚书,参预朝政。
当时茂州俚童张仲文自称天子,有关官员论定他冒犯乘舆有罪当死,代理刑部尚书韦挺上奏说“:俚童所说的话乃是妖言,不应坐以死罪。”太宗发怒说:“你敢作威作福于下民,而归暴虐之名于我吗?”韦挺失态趋出。张亮为韦挺直言辩护。太宗说:“您想博取刚正的名声吗?”张亮不赔小心,太宗明白后才说:“宁可使我受屈,也要申明您的奏请。”最后俚童竟免死罪。
太宗将伐高丽,张亮多次劝谏,太宗不予采纳,于是自请前行,下诏担任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率兵从东莱浮海,袭破辽东沙卑城,进驻建安时,营垒未立,贼众已至,张亮不知所为,仅踞胡床之上,直视而无所言,众人反以为勇,得以自安。其副将张金树下令击鼓于军,士卒奋击,因而破贼。到随从太宗返回,行至并州时,才得罪被逮。
起初,张亮抛弃故妻,另娶李氏。李氏嫉妒凶悍,与歌儿私通,养作儿子,取名慎几。张亮之子张耾多次谏止,张亮都不接受。李氏爱好旁门左道,与巫觋交结往来,干涉政事。张亮治理相州时,养子公孙节以谶书有“弓长之主当别都”
的话,张亮自以为相州本是旧都,“弓长”是其姓氏,暗有异谋。术士程公颖,张亮平素与他相善,便私下对他说:“您从前说陛下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怎么说得这么神?”公颖心知其意,便称张亮卧如龙形,必能大贵。张亮说:“国家必将有乱,我臂上的龙鳞将奋起,慎几也将大贵。”
公孙常是公孙节之兄,张亮对他说:“我有侍妾,相面者说必为诸王姬。”公孙常说“:我侄子大品说,有神明告知您的名字载在谶书。”张亮大喜。恰遇陕州人常德告发其阴谋,并上言说张亮养义子五百人。太宗派遣马周审理此事,张亮辩解说:“囚徒畏死,诬陷我啊。”随即自述是佐命旧臣。太宗说“:张亮养义子五百人要干什么?正是想造反罢了。”下诏百官集议,都说张亮之罪应当诛死。太宗便派长孙无忌、房玄龄前往监狱对他说:“法令,对天下之人都应公平,与您共守此法。您不注意自身修养,落到如此地步,有什么办法呢?”于是斩首于西京,并籍没其家。
薛万均本是敦煌人,后来移居京兆府咸阳县。父亲薛世雄,大业末年任涿郡太守,万均与其弟万彻因此客居幽州,以其才力勇武为罗艺所厚善。与罗艺一同归朝,高祖授予万均爵为上柱国、封为永安郡公。
窦建德曾率众十万人入寇范阳,罗艺出兵迎击。万均说:“众寡悬殊,不能硬拼,应当用计谋取胜。”随即教罗艺用羸弱兵卒阻水布阵以诱敌,万均自率精骑一百名藏匿城左。建德军队渡河时,趁其半渡出击,大败其众。第二年,建德率二十万骑兵前来进攻,贼兵已经攀上城墙,万均与万彻率领敢死勇士百人钻出地道,掩袭其背,贼众惊溃而去。秦王平定刘黑闼时,任命万均为右二护军,北门长上。
柴绍出讨梁师都时,命万均为副帅,万彻也随同出征。离朔方数十里地时,突厥兵马大至,王师退却,万均兄弟纵横击杀,斩其骁将,虏阵大乱,乘势大破其众,俘获及杀伤甚多。突厥败走后,王师进军围困师都。诸将都认为城险难以攻下,万均说:“城中有死气,鼓音不能成声,这是破亡的征兆。”不久贼众果然斩师都之首归降。后任左屯卫将军。
不久担任沃沮道行军副总管,随同李靖征讨吐谷浑。大军抵达青海,万均、万彻各率百名骑兵行走在前,结果与虏寇相遇,万均单枪匹马冲锋陷阵,无人敢来阻挡。还阵后对诸将说“:贼寇容易对付。”再次驰马进击,斩首数千级,勇气为三军之冠。追击虏寇抵达积石山时,大风吹折军旗,万均说:“虏寇就要来了!”
便整兵布阵,做好准备。不久虏寇果到,万均直往向前斩其将领,其众便溃败而逃,追击至图伦碛才还军,而与李靖会师于青海。下达玺书慰劳,并迁任本卫大将军。后来又作为侯君集的副帅进击高昌,麴智盛坚守其城不下,万均指挥其军进击,智盛恐惧,才出城投降。因功进封为潞国公。
其后有人控诉万均与高昌女子乱伦,太宗想追究其事。魏征说:“君主应以礼节对待大臣,如所诉合于实情,仍属轻罪,如不符实情,那么所失就大了。”下诏不予追究。后来太宗临幸芙蓉园,万均坐清宫不谨慎之罪下狱,因忧愤而死。
太宗感到惊慌伤悼,为他举哀,下诏陪葬于昭陵。后来曾经赏赐群臣以貘皮,到万彻时误呼为万均,顿时伤感地说:“万均是我的勋旧之臣,忽然口呼其名,难道是死者有知,期望赏赐此物吗?”因而命人取貘皮焚烧,在场的人都很伤感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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